他们维持着朋友的距离度过了整整半年,他知道她在和先前遇到的那位姓岳的师姐创业,也在无意间看到了她微信置顶上的三个人——岳师姐、李璇、应柏。
前两个人明显都是女生,他开玩笑问她,这个人是不是她还没放下的前男友。
她的脸登时通红,讷讷良久,摇摇头和他解释,只是师弟。他问她,要只是师弟,怎么放置顶这么重要的位置?她没有说话。
这件事他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正式交往后又一次看到她的微信,他才想起来。
这时候,她的置顶成了四个人。多了一个他,应柏还在。他是有些不高兴的,所以他又问了一次。
卜越说:“他救过我的命。”
陆今朗听得一愣,再向下问时,她当着他的面给应柏取消置顶,说不想再提。
她不想提的事并不少,譬如他过去登记资料时记得她的家乡,那里的人大多恋家,在他印象里,从那里跑到四川来定居的人寥寥无几,她也只说:“不想留在那儿了。”
她的家人更加是个大问题。
结婚不是小事,他父母催过几次什么时候可以上门提亲,还让他赶紧去问她她家里要多少彩礼,他们好早做准备。
他们那次大吵了一架,她说她的家人不会来,只有她一个,一切事务同她一个人商量就可以了。也是那一次,她告诉他,她的亲弟弟正在服刑,如果要和她结婚,将来有了孩子可能会受影响,让他考虑清楚。
那时候他们确定关系也有三四个月了,她和他说,当断则断,长痛不如短痛。他意识到她家里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这些不是小事,他和她短暂分开了几个月。
有一天和朋友喝多了酒,他惯性走到她们公司楼下,呆呆站到凌晨三点,遇到她下班。她一言不发地打车把他塞进去送回家,确认他没有醉到人事不知就打算走,但被他拉住了。
他们抱头痛哭到天亮,他告诉她自己没有向家人朋友透露半个字,谁都以为他们还在一起,她说她过不了家人这一关,真的结婚她也不会通知任何家人。她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如果还要追问,她没法回答。
他妥协,但她又一次犹豫,她说他的长辈肯定接受不了,还是停在这里吧。
隔天,他的家庭群里传出了表弟出柜的消息。他的父母给他夺命连环call追问他的性取向,他借此回去与他们好好谈了一场。之后他就游走于两方,看着卜越脸上的笑容重现,他觉得这样似乎还不错。
父母一开始不能理解,他拼命搜刮周遭各类案例,或许是破窗效应,另一边的大家族群里又冒出来两个丁克的表妹,父母就又开始催他了。
卜越学历高心气高,可能是和家里闹什么矛盾了吧?他说起她原本的名字,他的父母责怪他不早说,这答案一目了然。
他们说按照规矩该给多少给多少,但是卜越自己和他的父母说:“我们是结婚,不是嫁娶。”她自己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所以也不会要他们家的钱。
一家人对卜越彻底改观,甚至有几个碎嘴亲戚劝他父母去卜越老家问问,被他们呛了回去:“以后给我们做女儿,不管其它。”
好像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连朋友常常说的备婚前因为繁琐事务的争吵也很少见。
卜越说很小的时候幻想过婚礼,也见过别人的婚礼,但现在长大了,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少一些繁琐流程,宾客吃好喝好就足够。
算人数时,他问过她这里要来多少人,她打过几个电话,说最多三桌,不确定其中一些人会不会带对象过来。之后这个数字就在25-30之间浮动,她说就三桌好了,主要是硕博期间的同学。
他还挺惊讶的,但那时事务繁多,他只笑她,之前她那几个室友结伴来成都玩时他正好出差在外,这次过来一定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特意调整了工作安排,她的公司虽然最近稳定了许多,但时不时还是得加班到深夜。
直到那天,他接她下班,恰好岳师姐也在,十点多钟一道去吃宵夜。
烧烤上了一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岳师姐刷着手机忽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卜越。卜越一开始没注意,岳师姐匆匆收起了手机,神情有些焦躁。
他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卜越去卫生间,他去冷柜拿饮料,回来时就听到岳师姐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怎么回事知道吗?就好好的?她肯定不知道,不然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怎么办啊这么大事儿怎么瞒得住啊?网上都传开了,她手机里估计都有,今天忙,都没空看手机,我怕她一会儿回去大半夜的刷到了。”
这通电话还没打完,卜越就煞白着一张脸从卫生间出来了。岳师姐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卜越连腿都发软,问她:“你看到了吗?”
他赶紧抱住她问是怎么回事,卜越一直在颤抖,好半晌才能挤出一句话:“拿我手机,给罗研,打电话。。。。。。”
岳师姐不知道卜越的密码,陆今朗替她解锁,找到罗研,点开扬声器,对面传来一个有些发抖的声音,“大、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