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灼望向远方,白衣在风中猎猎纷飞。“她曾说,人与人之间,到了最后,唯有离别。”
她顿了顿,“我问她:‘师尊与我也会如此吗?’她点了点头。”
“你师尊未免也太冷情了。”季知临不由得蹙眉,心想难怪教出这般性子的人。
“或许吧。”月灼神色恍惚,“后来。。。。。。她确实离开了我,就在我十七岁那年。”
“和我一般大。。。。。。”季知临心头一颤。这是月灼第一次提及过往,她忍不住追问:“后来呢?你就。。。。。。飞升了?”
月灼摇头,语声缓而淡:“后来下山游历,三年后,得遇机缘。”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目光投向悠远的江面,仿佛在思量接下来的话该从何说起。
季知临屏息等着,不敢催促。
“十六年前的某夜,”月灼终于继续,“我做了个梦。梦中神明赠我一枚仙果,名唤‘愿灵果’,说许下任何愿望皆可成真。次日醒来,怀中果然多了一枚果子。”
季知临听到这里,两眼放光:“世间竟真有这般奇事!所以你许愿飞升,然后便——”
“不。”月灼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我许下的愿望是。。。。。。”
江风忽然转急。
“我想解脱。”
季知临呼吸一滞。
千万人苦求飞升而不得,眼前这人只求解脱,却反得了通天之路。
“那。。。。。。后来呢。”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记不清了。”月灼眼神空茫,“只知出了意外,心神俱震,便失败了。”
季知临忽地想起,暖神玉寄存之时,正是十六年前,月灼飞升那年,于是便问这其中有什么牵连。
“我自幼患一种怪疾,心神不宁时,周身便会自结寒冰。”月灼淡淡道,“后来师尊赠我暖神玉,才得如常人。”
“这玉我一直随身携带。飞升失败后,遭人追杀。我逃至蜀地,自知在劫难逃,便取下暖神玉,存于那间钱庄。那凡俗之地毫无灵气,反能遮掩踪迹。之后,我便遁入飞云山深处,借体内失控的寒疾,主动沉眠冰封。如此,才逃过一劫。”
季知临听得心头发紧:“仙君可还记得被何人所害?”
“不记得了。”
“那怎么报仇?你得想起来啊!”
“报仇?”月灼轻轻重复,“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江面开阔,水天一色。她的身影是如此寂寥,仿佛随时会化入这片苍茫里。
季知临忽然觉得,月灼的那句“我想解脱”,或许从未真正实现过。
。。。。。。
夜深人静,一弯冷月悬于江上。
季知临独自坐在船头,望着粼粼波光出神。她想了很多,想月灼究竟遭遇了什么,竟要靠自我冰封来躲避。想她这十六年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若是有意识,一日日感受时光流逝却动弹不得,那岂不是太苦了。想她的故人是否还会想起她,十六年过去,她容颜未改,而当年同龄之人,或许早已有了细纹。。。她漫无边际地想着,越想越远。
罢了,这是难得的平静时光,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正恍惚间,一只枭鸟破开夜色,悄无声息地滑翔而至,稳稳落在她肩头。
季知临从沉思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眼中漾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