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鸟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口吐人言,正是她母亲的声音:“临儿,那寻灵盘可还管用?”
季知临轻抚着枭鸟的羽毛,笑吟吟道:“虽中途失灵过几回,但终究不负所望,找到了仙缘。母亲你知道吗,那可是芜琼仙君,她竟然尚在人间。”
枭鸟发出一声低鸣,似在轻笑:“早同你说过,那可是魔市的尖货,只要跟着它走,定能找到你的仙缘。”
“还要多亏了母亲的支持!”季知临语带感激。当初全魔窟愕然于少主要去修仙,唯有魔主一人力排众议。
枭鸟沉默片刻,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既是你的道,娘自然陪你走。务必跟着芜琼仙君潜心修习,与她好好相处。若你当真能成为仙魔同修第一人,也算是打开了新局面,开辟了新天地。”
季知临拍拍胸口:“母亲,你就放心吧!”
“如此,甚好。”语毕,枭鸟旋即振翅而起,没入夜色。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南宫溯幽幽的声音:“半夜不睡,在这儿装神弄鬼?”
她踱步过来,望了望枭鸟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月灼那间已无灯火的舱房,想到秦茗也没了动静,现在只剩下她和季知临醒着。
“魔主大人又用枭鸟给你传话了?三天两头一次,你们母女俩也不嫌腻歪。”
季知临挑眉笑道:“怎么,你羡慕啊?话说回来,南宫谷主近来可有关心过你?”
“哼。”南宫溯别过脸去,“她不来烦我,那是再好不过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快活得很。”
“你。。。。。。似乎很讨厌南宫谷主?”季知临望向她,眼中带着忧色。
“若你有这样一位母亲,你也会讨厌的。”南宫溯低头抠着手指,像是陷进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中。
季知临不解,在她印象里南宫谷主虽对南宫溯严苛,但并不坏。“为何这么讨厌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
南宫溯抠着手指的动作停了。
她静了片刻,抬眼看过来时,神色黯然如鬼影:
“有一个人,曾在自己的孩子仅有十岁时,逼着她看一具尸体从鲜活到腐烂、再到枯骨的全过程,如果这也算母亲的话,我宁愿没有。”
森森寒意爬上季知临的脊背,她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话来:“我不懂岐黄之术,也许。。。。。。这是你们鬼医谷的童子功吧。。。。。。”
“你当然不懂。”南宫溯抬眼看她,神色依旧很淡,“你只需知道,我讨厌她,她也不喜欢我。这就够了。”
夜风带着水汽,吹散了方才的沉郁。船头上只剩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季知临看着南宫溯的侧脸,那惯常的桀骜褪去后,竟有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茫然。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安慰?她与南宫溯之间,从来只有插科打诨,何曾有过这般触及心底的时刻。探究?那无疑是更深的冒犯。
最终,她只是学着南宫溯平时的样子,试图让语调轻松些,却还是透出笨拙的生硬:
“喂,别在这儿吹风了,当心着凉。这船上除了你,可再没有大夫了。”
南宫溯回过神来,迅速将那点茫然收起,换上惯有的讥诮:“哟,知道关心人了?”
她伸了个懒腰,“我困了。你也早点歇着,别明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被你那‘互利之约’的仙君嫌弃。”
说完,她也不等季知临反应,摆摆手,自顾自钻进船舱去了。
季知临独自又在船头站了片刻,心绪纷杂。月灼的冰封过往,南宫溯的残酷童年,还有母亲用枭鸟传来的嘱托。。。。。。这些碎片同时在她脑海里搅动。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求仙之路,似乎无意中踏入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她转身回舱,路过月灼的舱房时,脚步不由放轻。门缝下并无光亮,想是早已歇下。秦茗那间也静悄悄的,只有南宫溯的舱内还隐约传来一点辗转反侧的声响。
季知临在自己的榻上翻来覆去,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