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可以不当,给那恒亲王做又如何?”宣霁接着说,他听见对面突然传来隐忍的抽泣声。
“你让给恒亲王。。。他还是会把我送去和亲的呀。。。”宣卿咬牙忍着眼泪,鼻子一抽一抽的。
“那让怀熙郡主去,我早就为她挑了公主的封号。”宣霁说。
“不行!”宣卿抬起头,“怀熙还小我两岁,怎么说也是我的堂妹,哪有让亲人替我去受罪的道理?哥哥!我已经想过了,除非他们想造反,不然不敢对我如何的。”
“那你。。。我们出宫好了,什么皇宫、地位?天大地大的,谁说非要在皇宫里面?”宣霁几乎没有犹豫。
宣卿瞪大眼睛,眼角缀着泪珠:“你胡说什么?你放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管,皇嫂、后宫嫔妃,还有你的孩子呢?你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这样做,才是无颜去见天地祖宗!”
宣霁张了张嘴巴,没有声音,他耳边一阵嗡鸣,突然发现做皇帝真的是很无奈,好像有了权力,但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失去的越来越多。
再反应过来时,他被宣卿拉着走出内廷。
“早知道去年你要我挑驸马,我就听你的嫁人算了!”宣卿还在试着打趣儿,用帕子轻轻擦掉眼泪,努力摆出以前做公主的跋扈表情。
鹰隼一般敏锐的敖敦一眼捕捉到了公主微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角,被龙格巴图喊了好几声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准备说什么,他仰头喝酒,但酒囊空了。
龙格巴图只好抢先一步:“陛下和公主商议得如何了?”
皇帝低头不语,公主在殿前站了很久,才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头冠上的珠珞互相碰撞,叮当作响。
“公主。。。”青驹握紧了佩剑,剑柄几乎要嵌入他手里。
“我刚和你说什么了?”丹烟拍了一下青驹的手,“松开!”
“王爷和世子得先回答本公主几个问题,可否?”宣卿壮着胆子说,但声音微微颤抖。
龙格巴图看了一眼敖敦,敖敦沉默着,眼神偏向一边,他承认自己雄霸草原,有时候却也摸不透自己儿子在想什么,于是他接话:“殿下请问吧。”
“听说先帝的妹妹纯公主,颇受铁勒王的宠爱,但至今却只是侧妃?”宣卿问出第一个问题。
龙格巴图叹了口气,语气好似回忆起从前:“王妃和老臣从小一起长大,情意深重,十几年前她因病离世,老臣至今仍然很思念她,不愿意再封正妃。但老臣宠爱纯公主,把她当做自己最名贵的珠宝,小心呵护着,未曾亏待于她。”
“本公主不要做什么名贵的珠宝,”宣卿摇了摇头,“听闻世子也有位侧妃?”
“这。。。男儿有妻妾,也正常。侧妃去年入宫,是朝鲁部首领的女儿乌乐风,敖敦尚在他母亲腹中时,老臣与朝鲁部曾定下的一桩娃娃亲,并非敖敦的本意。”龙格巴图答。
“本公主乃是先帝唯一的女儿,先皇后嫡出的公主,当今皇上的亲妹妹。而铁勒王是藩王,本公主若嫁于世子,可算下嫁?”宣卿又问。
宴厅之内一片寂静,龙格巴图早听闻这公主行事放肆,却也没想到她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种问题,岂不是打他的老脸,说他是皇帝的走狗,北燕还是南盛的附属?
竟没有一人敢答,宣卿的眼睛扫过所有宾客,鼻子一酸,眼睛里面又凝出点泪水。
“算,当然算下嫁。”
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是敖敦开口了,他伸手将龙格巴图挡在后面,意思是接下来由他来回答,接着他微微俯身,“但凭公主吩咐。”
宣卿有些懵,这和褚师傅先前说的有出入,但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既是下嫁,本公主理应做世子的正妻,而且要像先王妃一样,无论如何,正妻之位都不能再给旁人。不仅如此,本公主的脾气不好,倘若世子敢宠妾灭妻,或者你的侧妃敢冒犯于本公主,让本公主受了半点委屈。。。那由我皇帝哥哥下旨,世子必须立刻休了侧妃。世子可愿在这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面前许诺?”
褚碧鸳说,这样即便以后没有感情、相看两厌了,世子也没法公然做那背信弃义之辈。
“这。。。休妻也合该是先与世子商量。。。
“这是否不合规矩?”
“公主素来是无理取闹的。。。”
一时间宴厅内议论纷纷,宣卿趁机低下头用袖子把眼泪擦了擦。
敖敦歪头,露出有些费解的表情,他当然明白公主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出无理要求的目的就是让他们知难而退,主动放弃成婚。可是绕这么一大圈,直接说想娶她就得休掉侧妃不是更无理,更容易成功吗?
原来如此,敖敦突然笑了,这个公主还挺善良的,还知道做人留一线。
“好啊,若是公主期望,陛下可以现在下旨。”敖敦答,想着刚好一举两得,反正他和乌乐风本来也不是互相喜欢的。
“敖敦!”龙格巴图有些愠怒,他是丝毫不愿意向南盛公主做小伏低的。但他又止住了,父子关系本就因为强逼敖敦纳妾闹得很僵,若敖敦真不喜欢,借着南盛皇帝的手斩了这桩孽缘,回去再告诉朝鲁部是南盛公主的意思。。。想到这里龙格巴图沉下脸回去坐下喝酒了。
他怎么真答应了?宣卿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还。。。还有!要是今后世子想纳妾,也需先得问过本公主,若本公主不喜欢,便也不能纳。”
“都依公主。”敖敦这次甚至没多想。
不会有男子接受别人对自己纳妾指指点点的,不会有。。。褚碧鸳说过的!
可恶的龙格敖敦!宣卿攥紧拳头,看来只能使最后一招了。
“那就请皇兄下旨,命我与世子成婚吧。”宣卿暗暗咬牙,她想起徽州那个算命的瞎子说的话,小声嘟囔一句,“我克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