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竟然没有一个男丁。”青驹将窗户合到仅剩一条细缝,钻进来的月光洒在宣卿脸上,她看上去郁闷极了。
“我在宫里锦衣玉食。”
“委屈公主了。”
“却有百姓吃着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宣卿将半个地瓜扔在桌上,桌子年久失修,吱呀一声。
公主竟然捏一个地瓜捏了这么久,青驹呆住了,而且竟然不是抱怨今天过得太狼狈。
“公主别急,明天咱们问问清楚。”青驹安慰道。
熄掉蜡烛,青驹惯例去屋顶上躺下,只掀起一块瓦片注意屋里情况。
宣卿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起来后还是腰酸背疼不已,她看着肩头不知何时出现的淤青叹了口气,拢上衣服出门。
早饭又是地瓜。青驹正和妇人套近乎,看到宣卿过来心想不好,公主怕是又得发脾气。
谁知宣卿只是看了一眼地瓜,坐在桌边拿起来自己开始剥,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吃得让人感觉命好苦。
“为什么没有男丁了,可以跟我们说说吗?”青驹像坐在炮仗旁边,一边紧张一边问。
“还是少打听了,知道了又能如何?”妇人仰头喝掉一碗稀粥,拎起木桶打算出门喂猪。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知道了帮不了忙!”青驹连忙拦住妇人,说的话和绕口令似的。
“我来说吧。”老妇从里屋出来。
“老婆婆您坐。”青驹拉过椅子。
“梅阳县的县令,这几年从各个村落四处征男丁,说去帮忙干活就给钱,为了生计大家都去了,可这一去,就几乎没人再回来。不止我们。。。周边几个村子都是一样,连十二三的孩子都被征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老妇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满是褶皱的纸。
青驹接过来看,那上面清楚盖着县令的章印,写着每位男丁仅给二两银子,还不如买丫鬟贵。。。。这哪里是征人,分明是卖身契。他咽了咽口水,又递给宣卿。
“我们也去县里找过了,人没找着,叫天天不应!听说县里修房救灾的苦工全是他们去干,就算累死晒死在那也没人管,连尸身都没找回来。。。”老妇呜呜哭起来,“我那苦命的儿子孙子,也让他们给害喽!”
“竟有这样的事。”青驹沉思,昨日他们从梅阳县过来时,只看到街道繁华,百姓安居乐业,高阁新起,一副好景象。
“还有啊!那县令就喜欢美人儿,府中女眷多到都要住不下了!前不久又征了群十岁多的男童去帮忙修那雀阁,要给县城里最有名的大花魁住!”老妇拍着大腿,“挨千刀的狗官啊!难道我们百姓就是他的奴仆不成?”
“那高阁竟是。。。”青驹惊讶,“我们也问了百姓,只道是要新修观礼用的楼阁,他们竟然都帮他隐瞒?”
只花那么少的银钱就买到终身受用的工人,倒还真是拿聪明可劲办坏事。
“他在这儿就是一手遮天!我看他自己要成土皇帝了!普通百姓谁敢违背他啊,私刑滥用,说错话了定要掉脑袋的!”妇人喂完猪回来,啐了一口。
“嫂嫂别担忧,此事我必然帮你们解决。”宣卿终于开口了,好看的眉头拧着,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将县令乱棍打死了。
“你?你能有什么办法?”妇人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你要不说话,我到现在只还当你是个哑巴!”
“只要嫂嫂跟我们一同去一趟梅阳县衙。”宣卿表情认真,也不生气,继续道。
“你说的不是玩笑话?”妇人愣住了,和老妇对视一眼,点点头,她拍掉手上的灰,用袖管擦把汗,脏兮兮的脸上透出一丝生气,“只有我们几个去,够吗?”
“人越多越好,能拿的证据也都拿出来。”青驹道,“你们遇上贵人了,要把握住啊。”
妇人出去忙了一阵,屋外竟然聚集了十几个农家妇女,看上去都面黄肌瘦、憔悴不堪,她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着掏出同样的卖身契。
“婆婆们腿脚不便,村里能经得起折腾也愿意来的只有这些了。”妇人满头大汗。
“真的能行吗。。。”
“他们莫不是哪来的疯人。。。”
“俺家孩儿再不救就没命了,死马当活马医!”
“我相公也是!”
“好啊!今天高低要去给那狗官添点堵,我娃救不回来我干脆就碰死在县衙柱子上!”
妇人们议论纷纷,有不信任的,也有放手一搏的。
“嫂嫂们别急,能不能行去了就知道了。”青驹开道,护着宣卿出门,“小姐坐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