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就在他们头上的舱板晃荡,步子虚虚浮浮,像饮过酒:“胡老二那老穷酸居然死了,倒是给老子省了麻烦……要不是他天天来闹,老子至于躲出去吗?”
“昨晚还没进门就撞见他了,好险没被缠上,不然他死不还得讹上老子?”
班主啐了一口,语气又得意起来:“不过也好,他死了,就没人管那小蹄子了,欠钱不还,还不乐意跟老子……哼哼,还不是让老子卖回了价钱!”
边上的人适时奉承:“班主说的是!”
班主弯下腰,似乎是打算去抠那道暗门,被旁边的人很有眼力劲地抢了先。
打开暗门,一道昏黄的光斜斜地照进来,把木箱拉出细长的影子,缓缓移动。
班主往下探了探身子,挂在梯子口,惊得旁边的人连忙将他扶起来:“班主不如在这等等,让小的下去看看?您看这味儿熏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味儿更冲。
班主边摆摆手,边碎碎念着:“老子跟二舅正喝着呢,他说这回来的那什么指挥使,瞧着有两把刷子,连温有材都直接下了狱……搞不好胡老二死了,还得来查老子的戏班。”
“他娘的,老子大夜里赶来看,别落下什么把柄……”
下来的人举着火把,连声地应:“是是是,小的肯定给班主瞧仔细了!”
木箱里弥漫着陈年的木屑味。
顾从酌半扶半抱地将人塞进去时,也没想到箱子里的空间那么狭小,挤得两人局促不堪,身体不可避免地紧密相贴。
他顾不上许多,反手将箱盖拉过大半,将两人都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寸宽的缝隙透气。
黑暗骤然涌了上来。
箱内逼仄,乌沧只能蜷缩着,那截苍白的手腕还不小心撞在了箱壁上,后背似乎也抵在了箱底突出的木棱,硌得他眉头一蹙,想躲又无处可躲。
顾从酌听见他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像是压抑着喉间的呼痛,腕骨也在哪儿磕碰了一下。随即若有似无的,他微凉的指尖掠过顾从酌的颈侧和胸膛,好像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合适。
地方挤,顾从酌干脆伸手按住他的后颈,让他的脸靠在自己肩窝;另一手臂则环过他的腰背,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至于乌沧那只无处安放的手,顾从酌想也不想,牵着他的手腕落在自己的另一侧肩,让他能靠得舒服些,不至于紧挨着箱壁。
但不靠着箱子,乌沧就要靠着他。
“别动。”顾从酌下意识地吩咐。
奇异的是,顾从酌竟然没感觉到怀中人有丝毫的僵硬或不自在,就像是顾从酌这么做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或是他本人很习惯被这样对待。
习惯,并且……
享受?
顾从酌不确定自己的形容是否准确,但这是直觉和感官告诉他的答案。
直觉是虚无缥缈的,感官不是。黑暗里视觉被剥夺削弱,其他的感官就会格外敏锐,顾从酌能清楚地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感受到怀中人渐渐捂暖的体温。
还有更多能感受到的。
譬如乌沧的腿,他的腿似乎脱了力,这是顾从酌在他下来时就发现的;譬如乌沧的腰,细窄的腰就在顾从酌掌心,仿佛扣住它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压制、击溃,随后做任何想做的事。
顾从酌喉结滚了滚,将头偏过半分,因为乌沧的发丝落在他颈间,沾着点疑似沐浴过的湿意,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