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没错。
俸禄、油水、各处的孝敬、积攒的产业,余止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打算新开个酒楼,自然也不是专为盈利。
酒楼喧嚣、热闹、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人形形色色。而有人的地方,就有声音、有消息。
上至朝廷政策的民间反响、官员的声誉风评,下至帮派势力的消长、物资价格的波动,全藏在醉汉的牢骚、商旅的闲谈、文人的诗会之中。
这些有价值的信息尽数汇入,在此交织、碰撞,全能收集整理到自己囊中。
非但能收集信息,亦可放出消息。
为新政策造势也好,打击政敌声望也罢,只需叫酒楼里的说书先生编排段子,或是引导文人墨客在墙壁题写点诗词,再不然就是让托儿伪装成客人,便能在席间散播许多消息。
一个生意足够好、人流量足够大的酒楼,能在消息上做的手脚,远非金银所得可以衡量。
因此对余止来说,这个酒楼能不能赚钱、赚多少钱都不重要,他要的是来来往往的人流与声音,为此倒贴钱也值得。
齐时如果能把这个酒楼打理得红红火火,他确实不介意让她分一杯羹。
只是……
“齐姑娘是不是出现得太巧了些?”他将信将疑,“我要开酒楼,你就突然出现,还表现出你很擅长经商的样子,就仿佛是……专程撞上来等着我邀请你一般。”
风潇心里喊冤枉。
她承认,如果提前知道他要开酒楼,以她的行事风格,确实会守株待兔。然而这次她是真不知情。
于是冷笑一声:“早知余公子会如此想,昨日遇到你时,我就不该开口。”
说罢不再做声,把头撇向一边,不肯叫他看此时眼里的情绪。
余止却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埋怨与倔强。
他有些后悔,这话说得太不信任,何况无论是又约今日见,还是邀请她参与自己的生意,都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恶念,才硬要把她牵扯进来。
然而他向来不是低头服软之人,即使自知理亏,也做不出主动求和的姿态。
于是只硬邦邦地往下问:“除了入股,还有别的要求吗?”
风潇仍不把头转回去。
“若你诚心要请我当这个掌柜,便需知道,一个酒楼日常如何经营,是掌柜说了算的。”
余止下意识就要反驳。
“你别急,”风潇却自顾自地往下说,不给他插话的机会,“当东家的,自然能决定许多大事,酒楼建多大、什么时候开张、要不要扩建、利润如何分配,都是你说了算。”
“然而店小二、厨子、账房雇什么人,采买什么东西、上新什么时令菜,办些什么来招揽生意,都是掌柜拿主意的事。”
“何况我既然在你这里入了股,这个酒楼能不能赚钱,对我来说就是要紧的。你要做什么我不管,我要如何经营你也别管,只要生意来了,你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我能赚到钱,咱们便谁也不亏。”
“你既请了我当掌柜,就要信我,否则就没必要把店交到我手上。”
说罢,她终于肯看他一眼,很平静地盯着他,眼里没有让步的意思。
余止有些犹豫。
他也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然而他向来要把所有事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一丝一毫的不确定性都叫他不安。
可方才刚因不信任之故惹恼了齐时,如今她继续与他谈合作,已是给了台阶,他再这副样子,未免太没诚意。
反正齐时只是要亲自决定如何经营酒楼,他真正所图之事又不需要她插手,其实没有什么妨碍……
“合作愉快。”他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合作愉快。”
……
风潇没有同意与余止一同上路。
余止不太明白。自己所带的人手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不一定就比流云宗的人差,况且有他在,这一路上遇到官差、歇脚住宿,都不会有半点差错麻烦。
两人刚刚达成合意,齐时也没必要再那么警惕于他。既然都是要去京城,何必非要跟着宗里吃路上的苦头?
风潇的想法却很简单。她给商队交了八十两银子,半路自己主动离开,这银子多半是不会退的。
她花了这一路的钱,就要把一路的服务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