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意外的是,在他开始陈述前,严警官很是贴心地多问了他一句:“要帮你联系律师吗?”
谢财见这人不紧不慢的,越发心急如焚,连忙摇头:“没那玩意。我自己说就行。”
严警官应付性地安抚了他两句,偏头问协审:“次要嫌疑人有律师的是不是?”
协审点头。
刹那间,谢财顿觉血液倒流。律师?谁找了律师?
次要嫌疑人?杨霄?不对,肯定是那个死老头子,手里捏着人脉呢。岁数大到半截身子躺棺材板了,还挺惜命。真是老不死的。
谢财有点垮台。他尽全力维持住最后一丝镇定:“严警官,我要更正我前面的说法。那天我脖子上的伤……是我儿子谢恒逸亲手掐出来的!就是为了逼我签下那份保证书!”
“这些日子我认真想过了,就算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不能如此包庇他的错误!”
谢财的演技并不好,不过有仓皇的真实情绪加持,具备一定迷惑性。
严警官两指间夹了支钢笔,什么也不写,面前连张纸都没,就转着玩:“你的意思是……被害人采取暴力手段威胁你?”
“对!”谢财毅然决然。
他认定,只要把谢恒逸换进来,他就能出去。
“先前的笔录上写着,你亲口说明脖子上的伤与案件无关,现在改口……没什么说服力。有实质证据吗?”
“我有证人!”谢财眼睛发热,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胡小二!胡小二是最先发现他伤口的外人。
“我铺子里,有个叫胡小二,你们把他找来一问就明了了!还有、还有把谢恒逸也叫来,你们审审他就知道了!”
严烨霆点了点头,利落道:“讯问中止,先联系证人核实。”
说着,他放下钢笔,站起身。
谢财没反应过来:“就这样?”
来之前,他做好了当面对质的准备。结果这个警官压根等不及证人赶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遭到了轻视。
谢财恍恍惚惚地跟着起身,不慎顶到桌角,膝盖一软,当即朝地面跪去。
他吃痛嚎叫:“哎——”
这时,押解门开了。
谢财隐约记得这个环节。是要他签字确认笔录。
他磕得不轻,半天站不起来,只能努力用眼睛向上瞪,想向来人求助。
在视野上方顶端,他看见了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被黑色皮质长靴紧紧裹住。在锃亮的鞋面上,他看见了自己扭曲的、变形的面孔,那样可怜,那样怪异。
而接下来,在他耳边响起的似曾相识的声音,让他彻底慌了神。
“请核对笔录内容。”嗓音冷冽,只一个停顿就叫他惊恐发作,“如果有误,及时修改。”
第53章不知节制
这种音色,饶是谢财活了大半辈子,在此之前也只听过一次。在他并不贫瘠的记忆中,只有一张脸能与之匹配。
但……怎么可能?玩意儿终究是玩意儿,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被关着养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巧合!肯定是巧合!谢财在心底声嘶力竭着,仍抱有一丝期待。
他窝窝囊囊在原地跪了半天,迟迟无人将他扶起,他也迟迟不敢将头抬得更高,生怕验证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这些个条子,果然轻视他,表面功夫都不愿做齐全,搭把手都不肯!
他本该诘责的,可他太慌了,慌到生不出用于壮胆的怒火。
最终,他把着桌子腿,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挺直脊背后,仰视看清来人的那一瞬,他憋得涨红的脸变得煞白,失声叫道:
“怎么可能!”
这张脸、就是这张脸,他记得清清楚楚。见到此人容貌的第一眼,除了心生寒意,他还想起了年轻时读过的诗歌集。
那些他觉得永远无法运用于现实的描述,一下子全部涌现出来。用绝伦拔萃来简单形容不够,得说冰雕雪砌,自带一股威仪。
摄人心魄,也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