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都是次要的,他最在意的还是蒋老板那事,那是他的发财机会,不知道胡小二办得怎么样。万一搞砸,就全完了。
他懊悔不已。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交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可现在身处看守所,人出不去,话也出不去,没办法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我宽慰:胡小二这孩子是他深交过的,应该不至于搞太砸。
等他出去,他就打发掉胡小二,把活接手过来。
谢财愁眉苦脸着东想西想,思绪持续发散中。
听说老汉全招了,不知道到底招了些什么东西、跟他有没有关系。
果然,社会上哪有义气可言。招不招的,其实大差不差。
就算不招又如何?死不开口也不是因为义气,只不过是不知悔改,知道出去后还会一条路走到黑,不敢得罪人罢了。
比起多了少了几月牢,换地盘重新混才是真难事。
谢财捧着掉漆塑料杯,顶上的广播突然发出刺耳杂音,随之而来是凌厉的警告声:“A区二楼零五室,住手!立刻分开!”
虽然广播内容跟谢财无关,但他还是吓得全身一抖,塑料杯摔在地上,惨兮兮地滚落至角落。
趁旁人没注意,他捡起杯子,然后跟其余人一起打听发生了什么。他们就在二楼,零五室只跟他们相隔两个监室。
可惜毕竟相隔两个监室,他们最多看见白大褂匆忙跑过的身影,以及被约束起来的橙马甲人员,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后来,谢财是在公告栏上了解到此事。
上头张贴了处罚决定书——就是普通的互殴事件,两个人都受了轻微伤,双双遭禁闭五日。
这事成了基础法律课上的典型案例,授课民警说要是伤情再严重点,那就是故意伤害罪,要加刑期的,三年以下。
谢财一向把民警话当吹牛,听见这话却猛然抬头,仿佛一下子被点醒。
故意伤害。是啊,殴打人是故意伤害!谢恒逸那天故意吓唬他,也是在故意伤害!
怪不得、怪不得审他的那警察问他脖子上怎么回事……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财沉思着回到监室,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按响了呼叫按钮:“长官!长官!我有话要说!”
他沦落至此,全怪谢恒逸给他下套子。
谢恒逸敢这么对待他这个老子,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能让谢恒逸好过!蹲看守所的滋味,他得让谢恒逸也尝尝!
他被冲昏头脑,把规矩抛之脑后,大喊大叫地催促。
监管民警及时赶来,喝止道:“别喧哗!什么事?”
谢财压下心中迫切,转化为强烈的表达欲,东拉西扯讲了一大堆,连要报警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民警听得糊里糊涂,大致听出来是跟案件相关的事,便道:“跟我来谈话室,自己打申请。”
……
再次重见天日,心境大有不同。
尽管仍佩戴着手铐,尽管只是暂时的。但已经踏出这一步,离自由还会远吗?
谢财终于有了踩实在大地上的感觉,期待又忐忑,几乎能完全忽略掉手铐的沉重。
没过多久,监管民警跟办案民警核对完文书信息,他被两人押解至讯问室。
和上次的不是同一间。他四下打量一番,比较出这间的面积规格要小些。
独独没边的就是那张铁制椅。再次坐在上边,他不可避免地有点怂,那日发作的恐惧感似乎刻进肌肉记忆里。
好在他比上次来时镇定多了。他的手渐渐停止抖动,甚至观察起在场警官的仪容。对面这个,想必就是这次审讯他的警官。
这是个相貌英俊的男人,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见他来了,才悠悠放下跷起的二郎腿。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
很不一般,似乎是个官。
谢财看不出具体哪里不一般,但能看出旁人眼中的敬意,那抹恭敬他再熟悉不过。
审讯的开头,照旧是权利告知:“我是北缙市公安局严烨霆,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如实陈述,但需对供述负责。你有权申请回避,有权委托律师。”
如果说第一次审讯时的主审是在走流程,那么这位主审就是真真正正在提醒。每说一句话,就会适当地停顿半秒。
一段话语毕,这位严警官抬头看了他第一眼,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衬得他的紧绷更显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