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禾还是不说话,石头似的,表情也是,葛夏话音才落她把碗一放:“我去上学了。”
说完,站起来就走,也不管身后其他人什么表情反应。
陈钧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扇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
晚上他照例摸黑进主卧,手放到门把上才发现卧室门从里面反锁了。
之后第二天、第三天,每天都是这样。两个人虽然在同一屋檐下,但见面的时候只有早晚饭,李一禾只要看到陈钧就立刻冷脸,哪怕她上一秒还和家人有说有笑,陈钧主动和她说话也不理,在公交站台等她回家她也把他当空气,晚饭后早早洗漱睡觉,房门必反锁。
两个人莫名其妙陷入了冷战状态,虽然是李一禾单方面的。
第四天的傍晚,李一禾回家后看到陈钧坐在客厅沙发上,她迅速扭头准备回房间,还没抬脚就听到对方压低的声音:“阿姨提前去上班了,趁李一舟还没回来,我们谈谈吧。”
“你那天出去,见了我妈对吗?”
李一禾抿唇,然后回头,和陈钧对视的一瞬间,她看到他眼底的悲伤。他接着问:“是不是她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所以你生我的气了?”
陈钧很聪明,李一禾突然反常,他思来想去也能猜到大概,只不过有所出入,因为除此之外他暂时想不出别的原因。李一禾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所以他想,一定是他的妈妈说了特别难听的话,伤了她的心。
“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陈钧的表情变得有些愧疚,语气也带着一丝恳切:“……我会去见她的,也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再有下次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一禾不回答,陈钧站起来朝她那边走了一步,她下意识后退,他又立刻停下,这次她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你不用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阿姨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她只是说了些客观事实,也让我看清了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她和陈钧之间的差距,她是不差,可他太优秀了,现在喜欢的要死要活可以不顾一切,以后呢?人是会变的,不同的境遇会造就不同的心,她不想看到他为她牺牲,日后又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把两个人都置于不堪的处境。
陈钧又何尝不是在自己骗自己。他以为他可以对抗全世界,但又怎么可能真的和血脉相连的生母割舍。
与其等到不能收场那一天,还不如现在就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
陈钧闭眼,再睁开时表情五味杂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想办法,所有的事我都会处理好的,你相信我好吗——”
“你不用想办法,”李一禾打断他,“我不是因为阿姨说的话在跟你赌气,我是真的觉得你和我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你也不应该喜欢我,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上课很累,多的话我不想再说,就这样吧。还有,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工资应该已经发下来了吧?当初收留你是因为你无处可去,租的房子环境太差,现在有条件换房子了,我希望你能尽快搬出去。”
陈钧脸色一白:“你赶我走?”
“也不是,我只是希望尽快,你什么时候找到了合适的什么时候搬走就行,但我最多给你一周的时间,”她顿一下,“你知道的,突然多个陌生人住进来,我们全家人其实都很不方便。”
说完,她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着陈钧:“对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你也可以跟阿姨一起走,早点出国,对谁都好。”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陈钧苦笑。
李一禾面无表情:“不然呢?”
如坠冰窟,陈钧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步伐狼狈地想走过去,因为慌乱腿撞到桌子也毫无所觉,冲到李一禾面前后,他反问:“那么不想看见我当初为什么带我回来?别告诉我你是大发善心,世界上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你不收留,偏偏收留我?”
“这段时间我们不是都很开心吗,就算我一无所有我们也能过的很好,为什么一夜之间你就像变了个人,难不成前段时间你对我的回应是我的错觉吗?”
他一向游刃有余,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微红着眼质问,像马上要被抛弃、宛如失去了全世界的丧家之犬,可最让他痛苦的是,即便他如此低姿态地逼问了,对方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越发显得他像个笑话。
陈钧抬起双手握住李一禾的肩膀,没用什么力气,可他却有些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有一丝哽咽:“你不能这样……我妈说了过分的话,你生我的气,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李一禾不知道,她像一尊不悲不喜的雕塑,或抽空了灵魂的机器人,静等着陈钧说完,然后漠然地扒开了他的手。
即使他不舍,用力,手指还是被一根根地掰开,甩掉。
做完这一切,她越过他回了房间。
徒留他一个人,双手无力地垂到身侧,空荡荡的客厅只能听到他冷风一样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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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陈钧整个人阴沉了很多,或者说露出了他的本性。
他没走,也不像以前那样阳光明媚地待在李一禾身边,不笑了,只是一个人坐着,偶尔幽幽地出现在她身后,意义不明地盯着她看。
一开始李一禾还会被吓到,后来也习惯了,依旧冷处理,只有每天早上上学前会提醒陈钧,距离她说的最后期限又少了一天。
往往这种时候,陈钧的脸色就会更加阴冷两分。
葛夏和李一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察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问了又不说,没办法只能随他们去了。
一周很快就到了。
那天傍晚李一禾到家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在,只是气氛略微有些压抑。陈钧像是几天没睡了一样,眼底都是红血丝,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葛夏小声地和他说着什么,他偶尔点头回应,看起来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