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李一禾拍拍她的胳膊。
听到脚步声,柜台里埋头算账的陈钧抬起头,“回来了?”
“嗯。”李一禾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发出这个单音节后就一言不发地去后厨端菜了。陈钧从后面跟上去,帮她分担了最重的两大碗汤面,端着木盘,他边走边说:
“还生气呢?我错了好不好,向你保证刚才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以为她态度冷淡是在介意他害她失去初吻的事,李一禾避开他的视线,扯着嘴角微微笑了下:“我没生气,就是有点儿累了。”
“累了就回家吧,已经过了饭点儿,秋姨她们应该应付得过来。”陈钧追着她的脸看,想确认刚才那双有些黯淡的眸子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李一禾抬头和他对视时,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了。
“好,那你跟我一起。”她说。
陈钧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嗯。”
……
睡不着,李一禾睁开眼看向窗外。
和昨晚一样,月色格外的好,夜深人静,最适合看天上的星星点点。
门口传来微弱的响声,有人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拧开门把,抱着被子趁月光摸到昨天的老位置,才发现他的地铺早就铺好了。
下意识地往床上一看,陈钧这才看到李一禾醒着,瞪着俩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
这下饶是厚脸皮如陈钧,也有点尴尬了,两个人长久地沉默对视着,直到李一禾“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然后陈钧也跟着笑了,昏暗中两个人笑作一团,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他又“睡不着”了,她也知道他会“睡不着”。
陈钧躺下后空气安静了几分钟,再次响起声音是李一禾翻了个身,她好像看腻星星了,平躺着看起天花板上丝绸一样流动的月光。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她冷不丁开口,把陈钧发散的思绪拖回了现实:“……你和你妈妈一起出国了,出国以后你适应的挺不错,学业也很顺利,三不五时地我们能通个电话,逢年过节你也回来大家聚一聚,不会生分疏远什么的——如果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愿意出国啊?”
不知道陈钧有没有听出她在试探,李一禾心里刚升起两分忐忑,立刻就听到他说:“不愿意。”
他甚至没有思考一下,斩钉截铁的。
“其实……出国也挺好的呀,”李一禾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以免陈钧听出她在说违心话:“……留学海归很吃香的,还能见见世面,发展机会也多,现在交通和通讯都这么发达了,又不像以前天南海北不方便联络,四五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几度说不下去,即便掩盖住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失落,她不是发自内心说得那些话还是显得很苍白无力,根本没有效果。
陈钧等着她自己说不下去了,才回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认真考虑过,但这些好处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至少现在没有。”
他放弃出国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话锋一转,陈钧疑惑:“不过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不是对出国不感兴趣吗?之前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走,你立刻就拒绝了,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前后不一、自相矛盾的李一禾一时语塞,憋了长达半分钟,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不愿意出国是吗?”
“怎么样都不愿意。”陈钧这次同样回答得干脆利落,话音落下又开始狐疑:“你到底怎么了?在饭馆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的,出什么事了吗?”
李一禾叹口气,又翻了个身背对陈钧,“没事,睡吧。”
结果她自己倒失眠了,一夜没睡。翌日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把葛夏和李一舟都吓了一跳。
陈钧正站在餐桌前盛粥,抽空看了她好几眼,一边忙一边问:“昨晚没睡好吗?”
怕又被葛夏抓到,他今天很早就起了,收拾了地铺又出门晨跑一圈,回来时还顺带买了早餐。陈钧回忆了一下,他记得他早上走的时候她蒙着被子睡得挺香的啊,昨晚不是也早早就睡了吗,怎么回事?
李一禾没说话,好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擦肩而过,陈钧似有所感地停下手上动作,扭头看着李一禾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摆放餐具。
吃饭时陈钧照常给李一禾剥蛋,剥好后刚放到她碗里就被她夹起来扔到李一舟碗里了,陈钧怔了一下,以为她不想吃,随即又夹了些她最喜欢的小菜,这次筷子还没伸过去李一禾就端起碗躲开了。
她表情很冷漠,也不看陈钧,只是自顾自地吃饭。
再迟钝的人也该发现不对劲了,连葛夏和李一舟都一脸问号的看过来。陈钧脸上淡淡的受伤一闪而过,又浑不在意地笑笑,跟他俩解释:“没事,昨天在饭馆我惹她生气了,应该是跟我怄气呢。是我的错,我太过分了。”
“你干什么了?”
总不能直说是借着玩笑的机会偷偷亲李一禾了,幸亏陈钧平时一直维持好学生人设,撒起谎来都不动声色:“斗嘴了,两个人开玩笑来着,我话说重了。”
——说斗嘴也没错,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
葛夏了然,“朋友之间相处起来有点摩擦很正常,下次不再犯就是了。”
陈钧恭顺地点点头,“嗯,不会有下次了。”
“知错就改挺好的,”葛夏当起和事佬,对女儿劝道:“你也大度点儿,陈钧都知道错了,也保证不会有下次,你就饶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