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下真成安抚自己发狂另一半的无能妻子了。李一禾不无苦涩地想。
“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件事……”静等两秒,看陈钧不作声,李一禾接着说:“……再开学就高二了,苏滕现在进步了很多,我跟他之间的水平差距也拉得有些近了,我觉得我已经没能力再给他补课了,所以这个暑假结束以后,我应该就不再来了……”
越说到后面,李一禾声音越小,因为陈钧抬眼看向她,眼里充斥着疲惫、阴冷,以及一丝不舍和挣扎。
沉默片刻,他才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没有人觉得你能力不够,也没有人要赶你走。”
李一禾声音呐呐地:“我知道,但是我也不能昧着良心拿这份钱啊,哪有人给成绩差不多的人补课的。”
她是爱钱不假,但之前好歹还有个给苏滕补课外加陈钧盯梢的由头,她拿得心安理得;可现在形势完全变了啊,苏滕已经不再需要她,陈钧也误以为自己喜欢她,整天cos怨夫动不动就吃醋发疯,她总觉得自己如果再厚着脸皮拿这份钱,早晚会出事的。
陈钧却不以为然:“那又怎样,你不是也给我补课吗?成绩比你好的人你都能补,现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更别说苏滕目前为止也还没赶上你。”
某个财迷被戳到痛处,有点破防:“我给你补那不是你当时说要盯着我,怕我给苏滕泄密我才想了这个办法的嘛……”
一说起这个,在场两个人都双双想到了一些更久远的、更不愉快的误会,于是谁都不说话了,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良久,陈钧率先打破了沉寂:“苏滕知道吗?”
李一禾微不可察地松口气,“我会找机会和他说的。”
多年处于战战兢兢的境地,让陈钧把观察别人这个本事运用的得心应手,就像现在,他很容易就发现了李一禾心中所想,这让他心里有些想笑——她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和苏滕吧?怎么可能。
他只是没料到她的决心,那么视财如命的一个人,竟然为了和他、和苏滕撇开关系,连最喜欢的钱都不要了。因为什么,卢晋吗?他在她心里就这么重要,只是很久之前的一场短暂的、无疾而终的感情,就值得她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冷不丁地,陈钧忽然问:“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以为他没听清,李一禾又重复一遍:“我说我会找机会和苏滕说这件事。”
“不是,你刚过来的时候跟我说的什么?”陈钧旧事重提。
刚才不是说不想听她提起卢晋了吗,怎么又问?
虽然有些疑惑,但李一禾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噢,我说我向你道歉,卢晋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陈钧笑了下,但笑意转瞬即逝,“那我问你,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和卢晋之间,你选谁?”
啊?
李一禾懵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一键快进到了那个我和某某掉进河里你选谁的经典问题了?可是不论答案是谁,都不对劲吧,这让她怎么回答?
“我可以不选吗?”两个她都不想选,感觉好奇怪,好肉麻,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陈钧以为她还在犹豫,苦笑一下,“怎么,想选卢晋,怕我生气?”
被逼问的喘不过气,李一禾表情复杂:“你别这样说话行吗。”
她越是这样犹犹豫豫,陈钧就越觉得他在自取其辱。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可问题却是与之相反的咄咄逼人:“实话实说很难吗,或者我换个问法,你喜欢卢晋吗?”
陈钧甚至还想问,你对卢晋旧情未了吗,还是短短几十天,你就再一次喜欢上了他?苏滕呢,他在你的人生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那……我呢?
在她的心里,他又有着怎样的地位?
可他不能这么说,刚才那短短几句话,已经透支了他可怜的自尊心,他最后的、所剩无几的尊严不允许他继续这样匍匐在地,乞求他想要的一切。
即便他很想那么做。
没能听出陈钧的虚张声势,李一禾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她也不知道她心底的慌乱和下意识想否认的冲动从何而来,但陈钧接二连三的冒犯带给她的怨气压过了那些,她沉下脸:“我凭什么告诉你?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都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第一句话一旦说出口,负面情绪就仿佛开闸泄洪般接踵而来,李一禾忘记了来之前她是怎么告诫自己别惹陈钧的,或者说她已经失去了理智:“……陈钧,其实我早就想这么说了,为什么你说话做事永远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让人不自在你也完全意识不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讨人厌。”
陈钧瞳孔骤缩又立刻恢复如常,像被激怒但努力压抑着似的,他微微咬牙,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那么讨厌我,那你走啊,还过来找我干什么?”
其实话说出口李一禾就有点后悔了,但陈钧的反应冲散了那一丝丝悔意,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只是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她的手腕猛地被人从后面拉住。
两相接触的地方温度有些陌生,李一禾心跳如鼓,但没有回头,直到她被拉住的手上落下一滴温热的雨。
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略微迟疑地转过身,在看到身后的人时微微僵住了动作。
依然是那个盛气凌人的陈钧,可却又古怪地弥漫出脆弱的恳求,他眼尾泛红,仿佛恨透了她一般沉静地看着她。
“李一禾,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人厌。”这样说着,陈钧手上力道却愈加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