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见起身行至屋外,林间的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目光扫过沉寂的山林,最终定在西北方向。
那里有连通后山和内门之间的近路,莺时习惯于走那条路往返两地。
且……那里也是距离思过崖最近的边缘。
短暂迟疑过后,他选择向着那个方向而去。
在实力仍然受限期间,他顶着沉疴宿疾,稍微走远一些便觉伤口崩裂,但现在不得不展开行动。
这是个颇为敏感的时间段,超出掌控的事情一定已经发生了,霜见不愿去想那个最糟糕的可能:比如另一个难缠的人注意到了莺时的特别,对她起了兴趣。
但冥冥中的潜意识似乎已经洞悉了些什么,一再沉落的心驱使他恰向着思过崖的位置靠近。
霜见的喉间因为行路而泛出血腥气,也是恰在那时,他在路边的林木之间窥见了一抹不寻常的白——
巴掌大的纸片在木枝间扭曲,像是被随意丢弃的废物,已经让人看不出它原本的形状,只知道它该不是一张规则方正的纸。
可那分明是霜见昨日亲手裁下的傀儡,莺时临走前还将它们每一片捏在掌心里,姿态间隐含爱惜之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攥了一刻,在原地停驻数秒后,才面无表情地向着纸人遗落的位置走去。
越是靠近,他越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着此地。
霜见的目光转移至那棵离纸人最近的树木的枝叶上。
它的尾端居然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灰败,并非秋日的枯黄,而是一种被剥夺了生机的死寂。
在本应带来暖意的日光下,那些叶片间竟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晶芒,却丝毫没有朝露的圆润,反而显出冷厉的尖锐。
——那不是露,是霜。
那是鬼雾曾在此聚散过的残痕。
他对这世间独一份的阴寒并不陌生,而这象征着,莺时或许接触到了幽冥鬼雾。
……她接触到了魔修。
……是喽啰,还是……弥若天?
前两次轮回经历过的细碎片段在霜见脑海里短暂发散,他的呼吸倏而变得无比之轻。
如果莺时出了什么事……
是否也意味着钥匙被折断,枷锁将重临,他的灵魂将再次被禁锢在这既定的命运轨迹里?
意味着他又要如人偶般被摆布?
意味他前两日所感受到的那些真实与鲜活都要从他指缝中溜走?
意味着那些如同幻觉却不是幻觉的片段要成为永久的空梦?
……这也是规则的制约吗?
他还没有紧握住的东西,为什么要被他人掠夺?
……凭什么?!
“……”
霜见的双手紧攥,骨节近乎发白,他的侧脸在斑驳的光影下半明半暗,眼睫低垂,却难掩眸中一闪而过的疯狂。
毫秒之间,他倏然抬手,触上枯叶尾端的那些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