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眯起眼,书生神色微变,突然一笑:“算了,饶过她吧,留著她这条小命我另有他用。大源王朝正巧少一位河婆,我若是举荐成功,就是一桩功劳,比起杀她积攒阴德更划算一些。”
陈平安伸出手,书生愁眉苦脸,从袖中掏出那包裹有即將碎裂金丹的书页:“这张书页老值钱了,真不能送给好人兄。书页一旦打开,金丹就会轰然崩开,威力之大,兴许就相当於元婴一击。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咱哥俩离得这么近,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陈平安说道:“洞府收益从二八变成五五分。”
书生犹豫一番。
陈平安说道:“四六分。我六你四,这颗金丹再碎,也是金丹……”
书生收起书页和金丹,斩钉截铁道:“五五分帐!”
陈平安说道:“我受伤太重,走不动路,你去取宝吧。”
书生哦了一声,微笑道:“咦,好人兄怎么不晕血了?”
陈平安笑道:“自己的,不晕。”
书生恍然大悟,然后要覆海元君跪地,自己则站在她身前,一手负后,双指併拢,在她额头处画符,一笔一画,割裂头皮,深可见骨。
覆海元君到底知道一些轻重,咬紧牙关,不敢出声。
书生收起手后,一脚踹在她脑袋上:“带路。”
陈平安笑道:“早去早回,若是一去不回也是可以的。”
书生爽朗大笑,覆海元君运转神通,消融冰面,与书生一起潜水游向老巢。
离了陈平安很远后,覆海元君突然小心翼翼说道:“仙师为何不趁著那人虚弱,杀了省事?”
书生五指如鉤,一把抓住她头颅,怒道:“道爷我还需要你教做事?!”
只觉得头颅就要炸裂开来的覆海元君哀號不已,苦苦求饶。
书生將其拋开,嘀咕道:“他娘的,如果可以杀掉那傢伙,要我付出半条命的代价都愿意……可是大半条命的话就不好说了,更何况……万一死了呢?”
有些心烦意乱,书生一巴掌拍去,將前边带路的覆海元君给拍了个狗吃屎,又一脚將她狠狠踹向前方。覆海元君在水中翻滚不已,好不容易停下身形,都没敢起身,只觉得生不如死。书生这才罢休,说道:“还不快快赶路!”
他一拍脑袋,面露苦笑,手中多出一颗並未含在嘴中的避水珠。
露出马脚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那傢伙从头到尾就没想著跟隨自己入水,自己需不需要隱藏亲水的本命神通已经毫无意义。
河水冰层融化得越来越快,陈平安站起身返回岸边,环顾四周。
寒冬时节,天地萧索。陈平安缓缓吐纳,调养生息。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书生独自返回,陈平安也不问覆海元君的去向。
“明人不说暗话,那贱婢还要收拾一下家当,是些不好挪动又不甚值钱的物件。我还让她去麾下嘍囉那儿狠狠敲诈了一番,毕竟与好人兄相处久了,我也该学一学好人兄的生財之道了。”书生笑道,“走,咱哥俩去祠庙分帐,在这儿显不出氛围。”
陈平安並无异议。
两人走入祠庙后,在主殿外的台阶上相对而坐。书生一挥袖子,大小物件哗啦啦落地,琳琅满目,堆积成山。他邀功道:“知道好人兄是位雁过拔毛的英雄,我便无论贵贱,只要是稍稍值钱点的就都给拎回来了。里边有法宝一件,灵器十二件,至於神仙钱,真不是我扯谎,都在老黿的洞窟,这位就要名正言顺当那水神娘娘的小黿穷得令人髮指,总共才给我搜罗出八百枚雪花钱,不然凭藉老黿在黑河流域的搜刮程度,万万不止这么点。好人兄,我是真用心了,你是不知道,我差点没把那一对大条屏都给打碎了搬来,那娘儿们看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说著指向一根莹莹生光的碧玉簪子,道:“这就是那唯一的法宝,修士別在髮髻之间,既可避水,也可御寒,但是比较花俏了,属於法宝当中品秩不太行的,但若是修行水法,此物还算不错。其余灵器我就不一一介绍了,相互间价格差不到哪里去,反正对半分,刚好一人六件,好人兄你先挑便是。至於这根簪子跟那堆我尚未抖出的雪花钱,还是好人兄先选其一。其余乱七八糟的,都给好人兄。”
陈平安袖子一卷,先將那些书生眼中最不值钱的大堆物件儿全部收入咫尺物当中。然后身体前倾,將那十二件灵器挑挑拣拣,一再端详,最后选出六件一一收起,道:“簪子归你,我只要雪花钱。”
书生似乎有些疑惑,仍是抬了抬袖子,雪花钱如雨落在地上:“这么点雪花钱,可买不起一件名副其实的法宝,便是一样品秩稍好的上品灵器都悬乎。”
陈平安则挥袖如龙汲水,又给收起,隨便给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你嫌钱压手,我不一样。”
书生收起那根碧绿簪子后,双手撑在膝盖上:“接下来怎么说?”
陈平安笑道:“我以诚相待,你却以动了手脚的簪子试探我,你说该怎么说?”
书生一脸无辜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人兄,这样不好吧?你我都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可別学那分赃不均、反目成仇的野修啊。”
陈平安说道:“你將簪子放在地上,我来砍上一剑,一试便知。”
书生问道:“若是好人兄冤枉了我,又毁了我的簪子,我岂不是又伤心又破財?这又该如何是好?”
陈平安想了想:“若是误会了你,那我就交出六件灵器作为补偿。”
书生脸色阴晴不定,陈平安一根手指轻轻敲击养剑葫。
书生眼睛始终盯住陈平安,然后將簪子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陈平安停下敲击动作,养剑葫內掠出飞剑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