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按付大夫说的,调整方子,刘老,您经验丰富,用量上还得您把关。”
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付原施展的空间,又保全了刘郎中的面子。
老头脸色缓和不少,点了点头:“老夫省得。”
接下来的几天,付原几乎没怎么合眼。
她白天在棚区巡查,指导妇人们如何给病人翻身、擦洗、喂水,又督促乡勇定时洒扫、焚烧污物。
不仅如此,她还要和刘郎中讨论药方调整,记录每个病人的变化。
晚上回到厢房,就在油灯昏暗的光线整理病例,试图从中找出规律。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从各种零碎的交谈中,慢慢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轮廓。
这里确实叫洛州,是南陈国北境的重镇。
但三个月前,南陈与北燕在边境爆发大战,陈军大败,连丢三城。
如今议和条款已定,洛州及周边三县,即将划归北燕。
消息是十天前传到城里的。
当时的刺史连夜带着家眷和库银跑了,留下个烂摊子。
裴青这个户曹掾史,本是管户籍钱粮的,硬是被推出来主持大局。
“裴大人也不容易。”
一天傍晚,付原在给一个老妇人喂药时,听旁边帮忙的李婶低声说。
“上头的人都跑了,就她留下,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在城里,也没带走。”
“她成亲了吗?”
付原随口问。
李婶摇摇头:
“听说定过亲,未婚夫死在三年前的边患里了,之后就一直没再议亲。”
付原手上动作顿了顿。
又过了两天,她从阿昌那里听说更多。
裴家本是洛州本地的小士族,裴青的父亲裴仲丙曾做到郡丞,早逝。
她是独女,自幼读书习武,十八岁通过吏部试,成了洛州为数不多的女官。
这些年,裴青也算是勤勤恳恳,在百姓中风评不错。
“本来今年考核过了,就能调回京里任职。”
阿昌一边帮着抬水缸,一边叹气。
“这下好了,全完了。”
“北燕……会怎么对待留下的官员?”
付原问。
阿昌脸色黯了黯:
“谁知道呢,听说燕人野蛮,对南人尤其苛刻,前年攻破泾阳城,守城官员全杀了,家眷充作奴隶……”
他没再说下去。
付原也没再问。
到第三天傍晚,裴青叫她去指挥棚。
油灯下,她递过来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纸上记录着这几日的疫情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