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沉寂。
一阵铃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寂静,他无力地掏出手机,备注上的名字显得格外刺眼。
他盯着卞时念的名字犹豫许久,手指在接听和挂断键之间来回游走,直到对方挂了电话。
他抬眼,看着温天城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无措地站在原地,鼻尖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怎么办啊?爸。”他嗓音沙哑,带着厚厚的鼻音,无助地抱紧自己的双腿,六月酷暑,他全身上下却是彻骨寒凉。
“我,我也去,去死……”说着,温天城便要转身。
温念江猛地一惊,伸手去抓温天城的胳膊,猛地将他拉回来。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或者在像刚才一样疯狂地喊叫,质问,但是对上温天城茫然的目光,他只淡淡地问了句:“……那我呢?”
你走了,那我呢?我怎么办?我要做那个留下来的罪人面对一切吗?
温天城也彻底安静了,神志也清醒大半,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一阵狂风骤雨般的铃声再度袭来,温念江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他紧闭双眼,等待着对方的质问。
“是不是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了?”
温念江一怔,将手机贴近了些:“你在下面没看见吗?”
“我怕我看错了,打电话确认一下。”
温念江攥紧拳头,缓缓答道:“是。”
“我去看看。”
“别!”温念江刚想制止,只听手机听筒传来呼呼的风声,掺杂着轻微的喘气声,他抿着嘴唇,正在犹豫着,随后听见话筒那边传来一声不大不小,却极为震惊的声音:“啊!”
他攥紧手机,手指边缘被挤地发青,冲电话喊:“念念,你听我说,我……”
警笛声冲淡了一切喧嚣,自下而上传来。
“有人报警了。”卞时念声音微喘,毫无感情像机器人一样的语气告知他。
“你还好吗?”温念江问。
问完他便后悔了,这不废话吗?
“温伯伯呢?”卞时念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问道。
“还在这儿。”温念江顿了顿,又补充说:“在我旁边,楼顶,天台上。”
“是他推下去的吗?”直到现在,卞时念还保持着极为平静的语气,只是声音越来越轻了,像个气球飘在空中,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温念江咬着牙,没有回答,他胸口一阵憋闷,颤声说:“对不起。”
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声,像是压抑着痛苦,又像松了一口气。
只余下电话的忙音。
温念江抬起头,紧紧攥着温天城的手,轻声说:“走吧,我们下去。”
两人一起下楼,走到大概四层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就如古代交战时的千军万马,踏在温念江心上,脚步越发沉重。
狭小的楼梯间,他在执法人员和人群的拥簇下被带下楼。
刚下楼,便看见站在远处的卞时念,他面无表情,眼中尽是迷茫,独自在风中,像一个飘零的落叶。
他们对视一眼,温念江便匆匆低下了头,好像有个东西在狠狠锤打着他的胸口,压抑着他的呼吸,抽干他全身的力气。
他那时没想到,卞时念后来会不告而别,也没想到,如平常般的一天,竟会是他们分别前夕,这一眼,便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