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江觉得自己高中生活比大部分人都精彩的多,比如一周打三份零工,比如时不时把精神病患者老爹从天台上哄下来。
他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拿着一个传统喇叭扩音器,表情麻木,丝毫没有担忧的神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冲半空喊道:“爸,您今天打算什么时候下来?对了,中午吃什么啊?”
正值酷暑,太阳像个被火烤过的硬币,从东方出来,一直滚到最西头。
温天城坐在天台围栏边缘处,半个身子斜在外面,背对着太阳,激动得双手比划着什么。
温念江则直面阳光,在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父亲在阳光下跟皮影戏一样手舞足蹈,看了一会儿,他感觉脖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腰也酸了,干脆盘着腿坐在地上。
“您比划什么呢?咱们好好的,下来说,这样多别扭啊。”
他心里盘算着,这是第几次来着?他这老爹还真会挑时间,每次都在他兼职的时候有人跑来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他:“你父亲要跳楼,在天台上呢,快去看看吧!”
想到这里,他无奈叹息,低下头才发觉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掉呢。
他一边盯着天台上的温天城,一边伸手去解背后的扣子。
卧槽谁给系的死扣,怎么解不开啊?
他两只手在身后忙活半天,过了一会儿觉得坐着别扭,又站起来,一起身,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又差点倒过去,极力站稳身子,可谓是手忙脚乱。
“我来帮你吧。”
一阵温和清爽的男声自他身后传来,他一下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安心许多。
他安静地等着,围裙一松,他便立马摘了下去,瞬间从地上弹起来,转过身,双眼亮晶晶的,喊道:“念念。”
一个俊美颀长的美少年温和地站在他身后,轻轻点头,问:“温伯伯呢?”
“在那呢。”温念江伸手朝天台上面指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方才温天城坐着的位置,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我靠,人呢?!”
温念江的喊叫声响彻天际,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原来那个位置,眼睛瞪得比原来大两倍,也不顾太阳有多刺眼,直到眼睛干涩到开始分泌眼泪才收回目光。
他把喇叭放在嘴边,大声喊道:“爸,您在哪儿呢?吱个声成吗?我怎么看不见您了啊?爸。”
“到底怎么回事?”卞时念轻声问。
“我本来正在兼职,有人说我爸要跳楼,我这不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他刚才还在那坐着呢,转个身的空就不见了。”温念江双手连带着比划,焦急地解释。
卞时念思考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温念江的左肩,安抚道:“别急,这么短的时间内走不远的,兴许还在天台上,只是躲到我们看不见的位置,我打电话让爸爸上去帮忙。”
温念江点点头,眼看着卞时念拨通赵承风的电话,他们爷俩一番交谈过后,卞时念放下手机,安慰道:“爸爸已经过去了,你别担心。”
“行。”温念江在原地等了会儿,心中忐忑不安,烦躁地揉了把头发,说:“不行,我还是得亲自上楼看看去,你在下面帮忙盯着行吗?”
卞时念犹豫了会儿,眉头微蹙,半晌才答道:“好,那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没事儿。”
温念江将喇叭递给卞时念保管,随后迈起步子一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跑,他们这居民楼有些年头,一共六层,没有电梯。
不过爬六层楼对正值青春期的年轻小伙倒是小意思,他没几分钟便上去了,走到顶层,伸手推开那个锈迹斑斑的铁门。
吱呀呀的声音传来,声音刺耳,让人冷不丁打颤,浑身起一激灵。
温念江喊:“爸,赵叔叔?”
话音未落,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全身如血液凝固般怔在原地,四肢发麻,站都快站不稳了。
下一秒,他铆足劲儿,猛地冲上前,紧紧攥住温天城的胳膊,双目都被染成血红色:“爸,你在干什么?你干了什么啊?!”
“我……我,不是,他,他……”温天城张着嘴,双手焦急地比划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把谁推下去了,谁?是不是赵叔叔?人家好心来劝你,你为什么要把他推下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让我怎么办?让卞时念怎么办?你,你又该怎么办……”喊到最后,他头都抬不起来了,嗓音近乎沙哑。
温念江不可置信地走到天台边儿上朝下望去,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一幕,急忙收回了目光,心脏狂跳,快如打鼓,绝望地抱头,缓缓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