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孤儿院阴冷而寂静,壁炉中的火焰已经因为无人看护而熄灭。
今晚似乎格外严寒,在这个时间点里,即使是巡夜的嬷嬷也回到了房间,在温度彻底冰冷之前陷入沉眠。
但玛利亚的门缝中依旧透露出些许烛火的光亮。
“嗯……我见到她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出了她。她很可爱,不是吗?”
玛利亚轻柔的絮语在房间内响起。
“那孩子小时候因为……吃了好多苦。即使到了最后,普季齐娜姐姐拼尽全力,也仅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玛利亚说话中的间隙,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身旁与她对话。可与玛利亚对话的人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啊、是的,是的。因为她是我们的孩子,所以即使她从未听闻我们的存在……神明的指引也会引领她,让她回到我们的身边。”
房间内一阵沉默,良久,才听到玛利亚的叹气声响起:“即使我之前确实答应了她,但是现在,我要怎么能忍心……”
“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
“「玛利亚」大人。”门外的嬷嬷语气恭敬,“司祭大人想要询问您,是否已经有心仪的继承人人选。”
“是你啊,塔季扬娜……屋外寒冷,先进来吧。”玛利亚拉开房门,烛火将她的影子于走廊上无限拉长,而她的房间里分明仅有她一人,“距离圣诞日还有几天时间……司祭大人如此心急吗?”
塔季扬娜嬷嬷欲言又止。她是看着「玛利亚」们长大的,自从……之后,她也明白如今的玛利亚迟迟不下定决心是出于何种顾虑。
但她还是低声劝道:“再推迟仪式的话,玛利亚大人,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那位普季齐娜大人的孩子……”塔季扬娜嬷嬷的话语,被玛利亚蹙眉的表情制止。
玛利亚最后仅是说道:“……塔季扬娜,告诉司祭大人,让他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在圣诞日到来之前,我会给他答案的。”
……
玛利亚的房间是距离大厅内壁炉最近的、单独一人的房间。自燃着壁炉的大厅自东向西起,二楼的方位大约是玛利亚的房间、嬷嬷们的房间、女生宿舍;一楼则是男孩子们的房间,且方位与女生宿舍并非处于同一侧。
斯代拉正是在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站在嬷嬷房间门前走廊中的白色人影的。
“……您在做什么呢,阿卡基耶维奇先生?”斯代拉杳无声息地自少年的背后出现,将走廊上裹着被单不知在做什么的阿卡基耶维奇吓了一跳。
虽然阿卡基耶维奇平日里是个叽叽喳喳的活泼性格,可他受到惊吓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仅仅是他唯一露出的金色眼睛都因为惊吓而瞪圆了一瞬。
在斯代拉看到阿卡基耶维奇本人时,他身上披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白色床单,像是正处于青春期最“愚蠢”的阶段一样——他半举着身披的白色床单,将脑袋裹了进去,很是专心致志的样子。
即使是一片漆黑,两人也能在黑暗中看到彼此的表情。
斯代拉是微笑着的……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孩子们喜欢的漂亮娃娃。
“阿卡基耶维奇、先·生,”斯代拉再次轻声询问他,将“先生”这个单词慢条斯理地放缓加重,“在如此黑暗又冰冷的夜晚,您呆在女·士·们的房门前,在做些什么呢?”
她看着阿卡基耶维奇拽拽身披的“斗篷”,毫不留情地堵住他将要说出口的托词:“万圣节已经过去许久了,阿卡基耶维奇……您不会想要告诉我,您只是半夜睡不着,想要出门在走廊上扮演白色的幽灵吧?”
阿卡基耶维奇脸上惊讶的神色仅持续了没多长时间。原本仅仅是普通的微笑,可慢慢地、在斯代拉堵住他原本想要说出的借口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扩大到接近诡异。
可他自己似乎对自己的模样无知无觉:“哎,可是可是,不是万圣节就不可以扮演幽灵了吗?而且,小艾斯黛拉不也是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呆着吗?”
他没什么距离感地凑近斯代拉——就像是这些天白日里硬要坐到她身边一样——眼睛弯着,声音里面却好像没有多少愉快的情绪。
“艾斯黛拉是从东面来的呢……我记得那边应该是那个玛利亚的房间吧?悄无声息的、又不带照明的提灯,难道艾斯黛拉是想要去做一些坏事吗?”
“坏事?我只是去帮嬷嬷添了一下柴火而已。”斯代拉瞥向阿卡基耶维奇身上的白色“斗篷”……床单,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毛病,床单是竖着披而不是横披,有很长一部分都搭在了地面上,“啊、难道您的意思是,怀疑我去偷偷窃听玛利亚姐姐说的话了吗?”
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拎起床单的中段,让落在地上那截悬空。
而后她将床单塞到阿卡基耶维奇的手中:“偷听可不是绅士……我是说、那不是一名淑女应该做的事情。”
“艾斯黛拉这句话是在内涵我、嗯?”被塞了一手床单的阿拉基耶维奇像是读条被打断一样,神色变得茫然,“?”
阿卡基耶维奇拎着床单一角:???
“我的斗篷……”他的神色变得有些迷茫,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身前的斯代拉,“艾斯黛拉,你认为我的「斗篷」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