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漱玉院的竹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
盛暄穿着件簇新的玄色骑装,肩甲上还沾着晨露,手里攥着根红绸带,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露水,刚跨进院就喊:“泽兰!准备好了没?”
里屋的门帘正巧掀开,苏泽兰今日穿的是件豆青色细麻长衫,料子是前几日顾凛昭从江南商队换来的,轻薄透气,晨光落在上面,泛着像新抽的柳芽般的淡绿。
领口绣着几茎兰草,用浅灰线勾边,不细看几乎瞧不出来,倒衬得他脖颈愈发清瘦。袖口收得略紧,露出皓白的手腕,发梢还带着点湿意,显然刚洗漱完。
他见盛暄闯进来,耳尖微微发烫,抬手理了理散落的发丝:“刚换好衣服,你先坐。”
盛暄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喉结滚了滚,把红绸带往石桌上一放,却没坐,反而凑到苏泽兰身后,盯着他披散的长发:“头发都没扎,怎么出门?”
说着就抓起桌上的木梳,笨拙地往苏泽兰发间插,齿尖勾到打结的地方,惹得苏泽兰轻呼一声。
“笨手笨脚的”苏泽兰伸手想抢梳子,却被盛暄按住手腕,少年将军的掌心带着晨露的凉意,语气却软下来:“别动,我慢点。”
他学着侍从的样子,把头发拢到脑后,指尖抖着系红绸带,结打得歪歪扭扭,像只挣扎的蝴蝶,“这样……这样总比披着强。”
红绸带松松绕了三圈,末端打了个歪扭的结,垂在颈侧,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扫过锁骨。
朱砂色的绸带浸了点晨露,在豆青色衣料上格外扎眼,像谁不小心泼了滴胭脂,又像枝头刚落的红杏。
苏泽兰对着铜镜看了眼,忍不住笑出声:“比没扎强。”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萧祈昀端着个食盒走进来,月白长衫的袖口沾着点面屑,显然是亲手备的早饭。
他抬眼时,正撞见盛暄的指尖在苏泽兰颈后系最后一个结,红绸带垂在月白长衫上,像朵突然绽开的花。
萧祈昀的脚步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促狭,将食盒往石桌上”咚“的一放:“看来我来早了。”
盛暄手忙脚乱地收回手,耳尖红得像被晨光染过:“谁、谁让他自己扎不好!”
苏泽兰转身时,红绸带在肩头晃了晃,他接过萧祈昀递来的粥碗:“等你一起吃,吃完就走。”
晨光漫过竹窗,落在三人身上。盛暄盯着苏泽兰颈后的红绸结,萧祈昀看着苏泽兰捧粥的手,而苏泽兰的唇角沾着点米香,忽然觉得这清晨的风里,藏着比桃花更甜的滋味。
早饭刚收尾,盛暄就拎着马鞍往马厩跑,玄色骑装的披风在晨光里扬起,像只急着振翅的鹰。
苏泽兰刚放下粥碗,就被萧祈昀半扶半搀着往院外走:“马车备好了,里头垫了三层棉絮,比骑马稳当。”
院门口停着辆乌木马车,车帘绣着暗纹兰草,与苏泽兰身上的豆青长衫恰成呼应。
萧祈昀掀帘时,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里头铺着软垫,角落摆着只小巧的炭炉,炉上温着壶陈皮茶,连车窗都蒙着层细纱,能挡些春风。
“至于吗?”盛暄牵着雪点雕立在车旁,马鬃上还系着朵新摘的桃花,“这点风还能吹坏他?”嘴上嘟囔,却伸手替苏泽兰挡了下车檐,怕碰头。
车旁早立着个青衫侍从,见苏泽兰要上车,忙上前掀开车帘,腰弯得恭顺:“公子请。”
萧祈昀没接盛暄的话,只扶着苏泽兰弯腰进车,指尖在他腰侧虚虚护着:“腿刚好些,别逞强。”待苏泽兰坐稳,又从袖中摸出床薄毯,盖在他膝头,“路上若困了,靠着睡会儿,我替你看着。”
盛暄翻身上马时,靴底在青石板上踏出声,探身往车里看,正撞见萧祈昀替苏泽兰理了理颈后的红绸结——那结被晨风吹得松了些,萧祈昀的指尖绕着绸带转了半圈,动作比盛暄昨夜系得利落,却故意留了截垂在锁骨处,像朵悬着的红杏。
“走了走了!”盛暄拽了拽缰绳,雪点雕踏着碎步往前挪,“再磨蹭,花都要谢了!”
侍从轻喝一声,马车缓缓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