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苏衍头也不抬,伸手往炉子里添了块银丝炭,“再忍忍,这剂药压住蛊毒,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重得像踩碎冰块,却在门槛前顿了顿,带着点刻意放慢的犹豫。
苏衍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故意提高声音:“来了就进来,杵在外面喝西北风?”
盛暄被戳破行踪,硬着头皮撩开竹帘。今日他没穿银甲,只着一身便于活动的藏青箭袖劲装,袖口挽至小臂,还沾着晨练时蹭的草屑与尘土,手里却莫名攥着个油纸包——正是前日苏衍送的糖渍梅子,只剩最后两块。
“我……路过!”他梗着脖子,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软榻。
目光落在苏泽兰衣衫勾勒的纤细脖颈上时,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这小子确实比画坊美人还勾人。
最让盛暄在意的是他左眼,此刻正微微睁大,虽看不清人影,却像只幼鹿般茫然地转向自己。
“路过?”苏衍将熬好的药汁滤进瓷碗,端起药碗“正好,替我喂药。”
“我?”盛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让我喂他?你没看见本公子……”
“看见你什么?我看见你闲着在。”苏衍不容分说,将药碗塞进他手里,“与其杵在这儿碍事,不如干点实事。”他指了指苏泽兰干裂的嘴唇,“吹温了再喂,烫着他,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盛暄瞥见苏泽兰干裂的下唇正无意识抿动,耳廓瞬间漫上血色。他端着药碗挪到床边,青瓷碗底在梨花木桌上磕出轻响,溅起的药汁在桌面上洇出深褐痕迹。
“笨手笨脚的!”苏衍从药炉边回头时正看见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先扶他半靠着呀!”
盛暄这才伸出左手撑在苏泽兰肩后,指腹刚触到棉袍下嶙峋的肩胛骨,少年便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瑟缩了一下。
“……坐好。”盛暄憋出两个字,右手却飞快探向床头,将三四个锦枕摞起来。当他扶着苏泽兰后腰往起托时,指腹碾过对方腰侧。
指尖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心头一麻,动作下意识放轻了半分。苏泽兰顺从地靠上枕头,茫然望向他胸口的方向。
药碗的温热透过瓷壁传到掌心,苦涩的药味直冲鼻腔。
盛暄盯着苏泽兰微微张开的唇瓣,忽然想起仆人说的“比美人图还俊”,脸上刚褪下的热意又涌了上来。
他别扭地垂着眼,用银勺舀起药汁,学萧祈昀平日的样子吹了吹,却因走神手腕不稳,半勺药汁顺着勺沿滑下,不偏不倚呛进苏泽兰喉间。
“咳、咳咳……”苏泽兰猛地弓起身子,左手死死攥紧床单,指节泛白。
左肩的刀伤被咳嗽震得撕裂般作痛,新结的血痂崩开细缝,暗红血丝渗透了绷带,因剧痛而狠狠咬住下唇,喉间溢出破碎的抽气声,细瘦的肩膀剧烈抖动,连带着后颈的疤痕都因肌肉紧绷而微微凸起。
苏泽兰故意没有立刻缓过气,余光瞥见盛暄瞬间慌乱的眼神,心底划过一丝算计——这反应,值得再多试探。
“怎么回事?!”苏衍手持药杵冲进门,药炉里的青烟还在他身后缭绕,“二公子这手是握枪还是握锄头?喂个药都能呛出人命!”
他三步并作两步抢过药碗,却在看见苏泽兰泛红的眼角时,语气顿了顿,转而瞪向手足无措的盛暄。
“我……”
盛暄张口想辩解,却见苏泽兰喘着气轻轻拽了拽苏衍的衣角,声音嘶哑:“不怪他……是我自己没咽好。”少年睫毛上还凝着生理性的泪珠。
他抬眼时,左眼的光恰好落在盛暄慌乱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辜。
苏衍狠狠瞪了盛暄一眼,药炉那边传来的咕嘟声让他焦躁地回头望了眼,这才将帕子狠狠塞进盛暄手里:“擦擦他嘴角!药汁流到伤口上有你好瞧的!”
他用药杵戳了戳药碗边沿,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用勺子侧沿沾着喂,每次半勺!再呛着他——”
话未说完便被药炉溢出的噗噗声打断,苏衍骂了句“可恶”,转身时衣摆扫过药碗,药汁在桌沿溅出细小花纹:“接着喂!喂完把药渣倒到东墙角!”
话音未落人已冲回药炉边,铁钳夹着炭的声响噼里啪啦砸在空气里。盛暄捏着温热的帕子僵在原地,指尖触到布料上绣着的“苏”字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