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行至汉阳县,距建都城只剩下不足一百里。路上倒相安无事,再没来什么刺客劫匪。此处已经算是天子脚下,百姓们看起来都富足安康。
宣卿从窗户伸出手,顺了摊贩两支糖葫芦。青驹看到赶忙勒马停车去付钱。糖葫芦摊主刚抄起木棒冲过来,冷不丁接到一大块碎银,乐呵着扔掉木棒就跑了。
“小姐要吃什么,打发我去买就行了,跟贼似的成何体统!”青驹收起钱袋嘟囔。
宣卿咬着糖葫芦伸出半个身子:“前面怎么这么吵?”
青驹顺着看过去,公主的耳力也真是灵敏,闹市中有一伙人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他踮踮脚看不到,便牵上马凑过去。
“住手住手!”青驹挤开人群,正中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的小摊位被人掀了,怀里正死死护着写有“铁口直断”的旗子和签筒。
头上蒙汗巾的小厮们凑上来,穿着看上去像某个大户人家的奴仆:“你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
青驹道:“你们才是,为何当街欺压老伯?”
“呸!”有个小厮啐了一口就想往前冲,被为首的拦住。
“还不是这个乌鸦嘴,昨日我们老爷好端端路过,他竟然张嘴就说我们老爷大凶!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老爷回去气堵,今天真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坏了腿!”小厮头领大骂。
青驹听完傻眼:“啊这。。。。。。”
第一次见因为算命太准被揍的。
宣卿掀起帘子往外看,那老头儿双眼浑浊,衣着简陋,干枯的胡须杂乱得很,整个脸长得和地里的玉米坨子一样,真有点像个江湖骗子。
“老朽就是让他小心血光之灾,谁成想你们老爷那么忧心,反而把自己给摔了呀!”老头儿辩解,他说话时下唇抖个不停。
“闭嘴!不许诅咒我们老爷!”小厮挽起袖子伸拳头要打。
青驹挡在前面安抚道:“算了算了,这老爷既然已经摔伤了,好生修养便是,在这里出气也于事无补,不如回去替你们老爷积点福德。退一万步说,也不是这老头推的啊?”
小厮们面面相觑:“臭瞎子,今天算你走运,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在这信口雌黄!”
小厮们走后,青驹帮老头儿收拾了摊位,老者颤颤巍巍起身,怀中签筒竟掉出一签。
“中平签啊。”老头儿开口,声音非常沙哑,像嗓子里卡了只死老鼠。
“什么意思?我的?”青驹捡起签,表情困惑。
老者拿回签,触摸上头的刻字,笑道:“这是马车里那位小姐的,小姐的随从救老朽一命,无以为报,只好替小姐算上一卦。”
宣卿好像有点兴趣,从帘子后露出半张脸,嘎吱一声咬下半个糖葫芦。
青驹半信半疑:“你可别乱说啊,特别是什么血光之灾,劝你三思而行!”
“小姐命格特殊,出身尊贵,凤栖梧桐,又得真龙庇佑,自在随心,本是大吉,只是。。。。”老者抓了抓自己的胡须,犹豫着不愿开口。
“没有只是,到这里就够了。”青驹立刻接话,生怕老头子会说出点大逆不道的话来,“我们走吧小姐!”
“哎呀,有什么不敢说的?”宣卿吐出山楂核,“本小姐何等身份,命格怎么会受个算命先生影响?”
“只是小姐本为大吉,这不知怎的,凤飞于北,命格忽然被扰动,他日便会成婚,克夫克子,是为大凶啊!”老者心一横,一股脑全说了。
青驹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都有点想动手了:“什么克夫克子?你胡说什么!我看你确实是欠揍!”
“郎君莫急!”老者赶忙护住脸,“老朽还没说完!这大吉与大凶相抵,反而显出福祸相依之势,因此才是中平签。我观小姐额头饱满,平日里积善行德,命中有大福,自会有贵人相助,想来会逢凶化吉,命运可求啊!”
“你不是瞎子吗?!”
“勉强。。。勉强能看到轮廓。”
“这一句好一句坏的,哪句才是真的,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们吧?”青驹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行,他根本一句坏的都不乐意听,牵马便要走,“小姐,我们莫要听他的。”
“赏。”宣卿托着下巴,好像并没有因此影响心情,“敢于直言,且不说算的准不准,这是赏你的胆量。”
青驹又叹气,年纪轻轻快叹出老头味,递给算命老者一块碎银。
待马车走远后,息和羽忍不住问:“小姐当真不在意?”
“克夫克子,又没说克我自己,”宣卿翘着二郎腿晃呀晃,“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要做本小姐未来的夫婿。”
“小姐人美心善,想必有很多公子上门提亲。”息和羽眼珠一转,“不如挑个最讨厌的克克他。”
“提亲?”宣卿被逗笑了,“恐怕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敢跟本小姐提亲!”
马车前门伸进一只手,在空中作出讨要的姿势:“没有钱了,小姐赏点。”
“哼,”宣卿从包袱里摸出个杏色荷包来,“这是跟小姐说话的态度吗?真是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