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向荣收起令牌,厉声喝道,“赶紧去叫你们太守出来,若敢延误片刻,定不饶你!”
“是是是!”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跑进府内,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太守大人!不好了!齐王殿下驾到了!”
王承正在暖阁内与张福商议如何讨好齐王,听到这话,吓得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洒了一地。他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连滚带爬地冲出暖阁,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门跑去,一边跑一边整理着衣袍,嘴里不停念叨:“完了完了,这尊大神怎么说来就来了!”
王承跌跌撞撞跑到大门口,一眼就看见高头大马上端坐的齐王,鎏金令牌还在阳光里晃眼,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磕得积雪飞溅:“臣……臣渔阳太守王承,恭迎齐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齐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温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承刚哆嗦着撑起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啪”的一声脆响再次响起——齐王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他脸颊瞬间红肿,牙齿都松了几分。王承吓得魂飞魄散,“噗通”又跪了回去,连连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臣不知何处冒犯了殿下,求殿下明示!”
齐王勒马不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北境的寒风,厉声喝道:“好你个王承!本王奉旨统筹北境驰援,千里迢迢赶来渔阳,你倒好,连个迎接的人影都没有!放肆!岂有此理!”
他说着,抬腿对着王承的肩头狠狠踹了一脚,王承踉跄着趴在雪地里,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原来殿下是为了没迎接的事动怒,不是为了粮款的事!
“是臣的错!是臣的错!”王承连忙爬起来,一边擦着脸上的雪沫和鼻血,一边谄媚地笑道,“殿下恕罪,臣……臣昨日刚接到消息,本想今日一早率百官出城迎接,没想到殿下来得如此之快,臣一时疏忽,还请殿下赎罪!”
他躬着身子,几乎要贴到地上:“齐王爷,快里边请!臣这就命人备上最好的酒菜,炖上最肥的羊肉,再温上陈年的烧刀子,给殿下接风洗尘!”
齐王冷哼一声,这才翻身下马,拍了拍衣袍上的雪沫:“这才像话。”
说罢,他撩袍挥袖,迈着四方步,稳稳地踏过太守府的门槛,李忠紧随其后,眼神锐利地扫过府内的景致——雕梁画栋,朱门金漆,竟比涿郡太守府奢华了数倍,全然不像个刚经历粮荒的边郡太守府邸。
到了太守正院,暖阁里的炭火早已烧得通红,精致的红木桌椅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案几上摆着玉制的茶具,与城外百姓的饥寒交迫形成刺眼的对比。王承忙前忙后,亲自为齐王斟茶,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殿下,您一路风餐露宿,快暖暖身子。臣这就去吩咐厨房,保证片刻就上好菜!”
齐王放下茶盏,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已在客栈用过吃食。要等你们备菜,不知磨蹭到何时?本王一路奔波,乏了,快去寻上好的女子来为我暖床。”
王承闻言,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落地,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殿下吩咐,下官怎敢怠慢!这就去为殿下挑选美人,保证让殿下满意!”说罢转身就对门外高声喊:“张福!快把府中备好的那几位姑娘带来!”
不多时,三四个女子款款而入,皆穿着艳丽的绫罗绸缎,涂脂抹粉,步态忸怩。齐王抬眼扫过,眉头微蹙,语气中满是不耐:“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他缓缓起身,目光如炬,字字珠玑:“你当本王是沉迷声色的纨绔子弟?这等女子,胸无点墨,只知搔首弄姿,与街边柳巷之人何异?本王要的,是举止端庄、眉眼含韵,而非这般俗艳浅薄之辈!”
王承脸色一白,连忙躬身请罪:“是下官愚钝,未能体察殿下心意!可渔阳乃边地,不比中原文风鼎盛,有学识的女子实在稀少啊!”
齐王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王承慌乱的脸上:“哦?是吗?那你有女儿吗?”
王承心头猛地咯噔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嘴唇哆嗦着:“臣……臣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齐王步步紧逼,“你的女儿姿容相貌如何?品性教养又怎样?”
“臣……臣不好妄自评说,小女资质平平,只略通些诗书礼仪……”王承声音发颤,心中暗叫不妙。
“不必你说,本王亲自去看看。”齐王不等他说完,转身便往内院走去。
王承不敢阻拦,只得硬着头皮紧随其后。穿过几道回廊,便到了王承女儿的闺房。房门推开,只见一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临窗读书,阳光洒在她身上,宛若画中仙子。她见有人闯入,先是一惊,随即起身行礼,举止温婉,眉眼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王承截然不同的书卷气,知书达理,气质脱俗。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转头对王承道:“太守,给你个机会。”他指了指那女子,“让她随本王走,伺候左右。”
王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违抗,只得咬牙躬身:“臣……遵旨。”
王承眼见齐王迈着四方步出了内院,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后背的冷汗顺着衣缝往下淌,心中却悄然升起一股狂喜。他暗自思忖:“若是齐王真看中了婉儿,哪怕只是做个侧妃,我王承也是与天家攀了亲!日后有皇子撑腰,别说渔阳太守的位置稳如泰山,便是往朝中再谋个更高的职位,也并非不可能!”
他越想越激动,连忙转身追进内院,见女儿王婉还立在窗前,神色平静地收拾着案上的书卷,连忙上前,压低声音急道:“婉儿,我的好女儿!你可知方才那位是谁?是当朝齐王殿下!他看中你了,要带你回洛京伺候左右,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王婉闻言,手中的书卷一顿,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满是坚定:“父亲,女儿不去。”
“你说什么?”王承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婉儿,你可别糊涂!那是齐王殿下,天家贵胄!能伺候殿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你怎能拒绝?”
王婉放下书卷,对着王承深深一揖,语气沉稳,字字铿锵:“父亲,《礼记》有云:‘女者,如也,从人者也。’然‘从人’非盲从,当从正道、从本心。齐王殿下虽贵为皇子,却以美色相召,此非明君所为;父亲身为渔阳太守,不思体恤百姓,反而克扣粮款,谄媚权贵,此非良吏之道。”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父亲惊愕的脸庞,续道:“昔日班昭著《女诫》,虽言‘妇德’,却也强调‘才德兼备’,而非以色侍人。女儿虽为女子,却也饱读诗书,知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若齐王殿下真为贤明之君,当以国事为重,而非沉迷声色;若父亲真为女儿着想,当以身作则,做个清正廉明的父母官,而非将女儿当作攀附权贵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