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月瞧着对方的身影远去,又听文康帝道:“行了!你要救人朕也找人给你救了,你就别在这哭丧着脸了。”
说完,文康帝自去红木宽椅上
宁月呆愣了一会儿,不说话了,只静静的转过身,守在假公主的面前等着。
假公主名叫春桃,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她有一张跟宁月相似的脸,粉嫩嫩的面颊果真如同桃子一样饱满,掐一下大概能掐出香甜的汁水儿来。
但现在,春桃躺在这里,像是一颗已经腐烂了的烂桃子,掐一下,没有汁水,只有复仇的脓水,混着浑浊的液体,一起流淌出来。
春桃被丢在偏殿角落处,从宁月方才见到她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冒出来过一丁点动静,在刑椅上被打时候没声音,现在被丢到角落处也没声音。
宁月祈求一样看着她,希望她能动起来,希望她能说一句话,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脸被埋在了地上,看不清楚,一只手横在地上,搁放裸露在地上的手背呈现出一片淡淡的玉色,上有几条十分明显的青筋脉络,五指蜷缩,看起来已经隐隐发僵。
宁月很想碰一碰她,但是宁月不敢。
她就那样倒在地上,身上的血已经在身上蔓延开来,她穿着过去的宁月的衣裳,是一套淡粉色上绣梅花的圆领宽袖长裙,薄薄的素锦上绣着惟妙惟肖的花纹,乍一看像是雪地的一支真梅。
而现在,梅花上染了一层层的血,腥气直直的扑到人的面上来,她嗅到那股味道,像是生肉,让人想吐。
倒在地上的春桃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宁月不知道她是不是死了,更不敢去碰她,只这么愣愣的看着。
春桃现在更像是一滩生肉了,任人宰割,谁都可以来分食。
不知道是不是春桃穿了她的衣裳的缘故,她看见春桃,总好像是看见了她自己。
她与这春桃有什么区别呢?她和她,都是任人宰割。
恍惚之中,宁月有点分不清楚地上躺着的到底是假公主还是她自己,也许是她,也许不是她,不应该是一部分的她。
一部分的她,也在今日,一同被打死在了这金銮殿之上。
就在宁月盯着地上这一团人形的生肉发呆的时候,廊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宁月以为是御医来了,匆忙站起身来,起来时下巴上察觉到了一点凉意,她伸手去擦,才发现是她的眼泪。
这时候,廊檐外的人正好走进来。
她扭头一看,只看见一位太监。
太监从廊檐外的稍暗处踏进来的一刹那,身上的湛蓝色衣袍被照出凌凌波光,似是一波春水撞入殿内,入殿之时,太监高喊道:“太后有旨——”
文康帝听见动静,迅速从宽椅上起身,脚步声传过来时,一旁的宁月如梦初醒,跟在文康帝身后走过去,跪下。
四周的所有人一同跪下,文康帝站立原处,宁月在文康帝身后俯身跪下。
膝盖磕碰到冰冷的地板的时候,宁月的心也渐渐沉到谷底。
就算是这件事是文康帝的错,但太后一贯偏爱文康帝,不用想也知道,太后是舍不得惩处文康帝的,太后不惩处文康帝,又能惩处谁呢?
肯定是她和皇嫂。
宁月将烟令颐、太后与文康帝之间的关系看的分明,在太后这里,嫂嫂是哥哥的肉盾,很多事情明明是哥哥的错,但是太后只会惩处嫂嫂。
她呢?就算是好心之举,也确实逾越,天子皇威不容触犯,谁假冒都不行,她也一定会受到太后的惩罚。
太后会如何惩罚她?她好歹也是公主,太后自己生下来的,应当也狠毒不到哪里去吧?
是送她去佛堂带发修行、修身养性,还是将她关入宫内,不让她再外出走动?
宁月的思绪才飘到此处,眼前一通你跪我磕的流程也已走完,一旁的太监颁了第一条懿旨。
第一条懿旨,是夺了皇后一年协管六宫的权利,交由了静妃,静妃还被封了皇贵妃。
宁月这段时间已经了解了不少朝堂政事,她能看出来,这是太后对静妃的奖励——据说,发现文康帝的是一位南雪国的臣使,若是没有这位臣使,文康帝还不能这么顺利的回来。
南雪国的臣使到底是外臣,轮不到他们大晋来封,所以干脆转封了静妃,也算是给了恩。
宁月垂着头思索的时候,听见太监颁布了第二条懿旨。
“太后有命,赐林府嫡长子林净水为公主驸马,当月完婚。”
太监的嗓音往上飚高,在整个空旷的偏殿之中飘荡,跪在地上的宁月脑子懵了一下。
赐婚?
太后给她的处罚,是将她嫁给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