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寂静被炉火的噼啪声打破,沈雪宁看着她坚定的背影,眼底的痛楚渐渐被一层冷硬的寒霜覆盖。她缓缓抬手,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袖,动作从容,依旧保持着正道宗师的体面,仿佛方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洛瑶若敢来扰你,我必不会坐视不管。”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推开房门,寒风卷着雪花涌入,却未能吹动她挺拔的身影。她一步一步走入风雪之中,白衣猎猎,虽染着血迹,却依旧如一株傲雪的寒梅,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渐渐消失在漫天飞雪里。
凌素衣僵直身体立在原地,背对着门口,指尖收紧,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转过身。屋内的暖光依旧,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方才沈雪宁那模样,竟让她升起一股烦躁。
沈雪宁走进雪里,后背挺得笔直,染了血的白衣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她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实了,可袖子里的手却攥得死紧,每个指节都是如雪一般的死白。
若不是洛瑶主动坦白,她或许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沈雪宁想。
那个她尤其偏爱的小徒弟,在前几日笑着凑到她耳边,如往常玩笑一般的语气跟她说道:“师尊,你真以为霄雪宗是师姐屠的?那些长老宗主,早被我用虫蛊控得死死的,师姐不过是我推出去的替罪羊罢了。”
沈雪宁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一直以为,是堕入魔道的凌素衣狠心屠尽了养育她的霄雪宗,是凌素衣背叛了所有。
她恨过她的残忍,怨过她的决绝,可每当想起凌素衣被流放蛮荒时那双绝望的紫眸,心底又会掠过一丝无法言说的疑虑,那个连伤一只蝼蚁都要犹豫的素衣,怎会如此狠心?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你亲手推开的,是你最该护着的人。”洛瑶笑得残忍,“你以为你叛逃天绝门去找师姐,她就会原谅你?别做梦了,她恨你入骨,就像恨我一样。”
洛瑶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惨白,却依旧强撑着没有弯腰,她是凌素衣的师尊,即便被大徒弟恨之入骨,即便被小徒弟算计得身败名裂,她也必须保持最后的体面。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直起身,眼底的痛楚渐渐被冷硬的决绝覆盖。她不能就这么杀了洛瑶,太便宜她了。她要回天绝门,要亲手清理门户,要让洛瑶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等解决了天绝门的烂摊子,等将洛瑶的罪行公之于众,等洗净凌素衣身上的污名,她会回来找她。
她会坦白一切,会道歉,会用尽一切办法弥补过错。
她要让凌素衣知道,她的师尊从未放弃过她,更要让她放弃魔道,做回那个眉眼带笑的徒弟,这是她作为师尊的责任,也是她唯一能为素衣做的事。
至于凌素衣是否愿意接纳她、原谅她……沈雪宁不敢深想,却也不愿退缩。
她转身朝着天绝门的方向走去。
屋内,凌素衣将那封写着“近日安好?”的信笺扔在桌案上,紫眸中满是不解与疑惑。
妗月向来行事周全,为何会送这样一封毫无意义的信?传讯符便可办到的事,何必千里迢迢派人送信?这其中定然藏着玄机,只是她此刻心绪纷乱,一时理不出头绪。
走到软榻边,她看着水落熟睡的脸庞,小丫头眉头微蹙,一双手紧紧攥着被褥。
俯身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凌素衣眼底的冷意瞬间柔和了几分,不管妗月寄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不管沈雪宁的离开有何目的,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护住水落。
这是她如今的执念,是她在冰冷修真界中仅存的暖意。
坐在软榻边守着水落,她的脑海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沈雪宁离开时的模样,染血的白衣,挺拔的脊背,平静却沙哑的声音,还有那句“洛瑶若敢来扰你,我必不会坐视不管”。
沈雪宁的话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她叛逃天绝门,真的是为了和洛瑶撇清关系?可她为何不直接宣布退出天绝门,反而选择一声不吭独自离开?
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让她愈发烦躁。
抬手揉了揉眉心,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风卷着白雪涌入,让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