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宁垂着眼,乌发顺着苍白的颊边滑落,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紧绷却仍端着宗师的克制:“洛瑶身边有个戏童,能篡改记忆。”
凌素衣轻笑出声,那笑声清泠如碎冰,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没有一分暖意。
她缓缓转身,白发如瀑垂落肩头,紫裙衬得眉眼愈发清雅妩媚,可那双紫眸里却凝着刺骨的寒,冷得能冻住周遭空气:“篡改记忆?沈雪宁,你只会找这种借口?”
沈雪宁抬眸,乌睫轻颤,撞进她冰冷的视线里。她面容憔悴,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心口骤紧:“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凌素衣缓步走近,紫裙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她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沈雪宁的额角,呼吸间的凉意拂过对方苍白的肌肤,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我两度身死,这份痛楚,这份绝望,也是假的?是谁亲手造成,沈宗师应当很清楚。”
沈雪宁喉间发涩,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望着凌素衣近在咫尺的脸,那清雅的轮廓未曾改变,只是眼底的暖意早已被冰封,只剩戒备的疏离。
“戏童的术法能混淆真假,洛瑶当年就是借着他……”她执着地想解释。
“够了。”凌素衣猛地直起身,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抬手理了理鬓边垂落的白发,指尖划过发丝的动作都透着冷淡,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这些都与我无关。水落的剑法,你教还是不教?”
“教。”沈雪宁应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
她望着凌素衣挺拔却疏离的身影,目光里藏着难掩的贪恋,“只是她……”
“不必你操心。”凌素衣冷声打断,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明日辰时,后山教她。没我允许,不准踏入院落半步。”
公事公办的语气,像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多余的情绪。
沈雪宁默默点头,目光黏在她的背影上,舍不得移开。她分明看见,提及戏童时,凌素衣紫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凝重,快得如同错觉,却被她精准捕捉。
凌素衣走到门口,手搭在门闩上,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窗外的白雪:“当年你护着洛瑶,对我弃之不顾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沈雪宁心口一窒,眉宇间的愧疚更浓,喉间发紧:“若不是戏童篡改记忆,我绝不会……”
“多说无益。”凌素衣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往后你只教剑,其他的,不必多言。”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雪宁躺在床榻上,闭上眼。
她是高高在上的沈宗师,一辈子骄傲,从没这么狼狈过。
可面对凌素衣,那些体面和自尊,全碎了。
她早该明白自己的心思,偏偏被人改了记忆,亲手害了她。现在能教她的徒弟,能多看看她,就够了。
真相总有一天会说清,她等得起。
门外,凌素衣立了许久,指尖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
戏童这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
当年入魔时,洛瑶提过两句,只是那时候满心都是恨,没当回事。沈雪宁的话,不能全信,但也没法完全不当回事。
可那又怎么样?她死过两次,都是沈雪宁造成的。
信任这东西,碎了就拼不回来了。
凌素衣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紫裙在风中翻飞,白发轻扬,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离开沈雪宁的院落不久,她便转身径直走向水落的房间。
门未关严,能看到里面的小身影正坐立不安,手指反复绞着衣角,眼睛时不时望向窗外,眉宇间满是焦灼。
凌素衣才推开门,水落便猛地站起身,快步迎上来,声音急切:“师尊!您回来了!您和沈宗师谈得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她愿意教我剑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