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晓。采昭子吹灭蜡烛,想了想还是给它们收进了匣子。直起身,踱往正堂。
他今天没去书塾,在正堂前的林丛里一直坐着,等到采砚归家。
“父亲。”
“你今日没去上学?早散了?”采砚有些诧异,“采臣子回来了么?”
“我不知道……我有话想对您说。”
采砚纹丝不动,“说吧。”
采昭子急切的步子只好停下了。
他想好歹进了院子,在院口太惹眼了,万一被人看着传到母亲那里她就知道会今天他逃课了。
不过接下来要面对的,少不了这一顿。采昭子咬紧了牙。
“父亲,我不想去学堂了。”
“成。”采砚云淡风轻迈开步:“明儿你不用去了。”
“等等,父亲,我想学,今后能不能在家学?”
“跟你娘商议吧。”采砚松下外袍挎到手上:“还有事么?”
“没,没了。”
母亲那边该怎么办,一定会特别特别狠。
采昭子急忙赶回屋子,来来回回打了一大桶冰水,把整个身体泡进去。寒冷刺骨,四肢很快没了知觉。慢慢只剩下腹部传来的钝痛。采昭子无缘由恼火,他的肚子也太孱弱了。
一会受罚了,这样不会那么疼。
秦氏果然暴跳如雷,又骂又打,最后没力气了,把人拉到采砚跟前逼他认错,以后好好上学,不想歪门邪道。
采昭子第一次忤逆她,死咬不放,跪在采砚面前一直没有说话。
采砚罕见冲秦氏发了火。
“你这次教训得未免太过了,其他地方我不管,脸上怎么能留印子?他这出去见人,丢的是谁家的脸面?难道我是成天一言不合就动手打骂的父亲么?”
“老爷教诲的是,妾身下次留心避开。”
采砚烦躁摆手:“你也差不多得了,他说在家学,又不是不学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松口,那估计是心意已决,再跪也没用。快下去吧。”
秦氏还想说什么,顿了少时答言:“是,妾身带他回去。”
采昭子还跪在那,秦氏气的拽了他一下:“让你认错,你给我睡着了?”
采昭子脑袋重得要死,里面一会冷一会热,正懵着猛然被她一拽。这次秦氏罚得最恨,他的全身遍布伤口,这一拽幅度过大,整身都痛,不知根源为哪,一处痛牵扯一片。他只要有动作,便是立刻深彻骨髓。
“嘶。”采昭子忍不住吸气。
“你还给我坐上样子了?”秦氏本就拗火,怨恨地给他踹倒。
采昭子颤颤巍巍立起来,见秦氏满眼怒意,她怕是错怪了刚才,以为他故意在采砚面前耍心眼。
回去又要不得好受。
他跪的地方留下两圈血印,采砚啧了一声:“你,也别太狠了。来人给地擦擦。”
秦氏抻着他会到耳房,“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为什么求爷爷告奶奶让你进私塾?我费那么大劲为了谁?你真是恩将仇报。”秦氏边打边骂:“我这是爱你啊,我怎么不这么尽心尽力对别人?今后没了出路,你有脸活着吗?”她最后哭了:“你可真叫我寒心,白眼狼,只图自己享乐,不愿多替他母亲想想,我把你含辛茹苦养这么大,整日待在这小破房子里受人欺辱,可是为了谁?你是要撒开手逍遥快活了,也不管娘老了,唉,没指望。”
“母亲,我考学,我在家中自学。”采昭子连忙安慰,“我会为您好好学的,将来考取好名声,一定让您风风光光的。”
总算安静了。采昭子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西厢房的,轻车熟路给自己涂上药,缠上布。浑身发冷,应该是受寒了,他晕晕乎乎把被子全拿出去,趺坐床前,层层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