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稳了稳心神,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应道:“臣女幸得皇后娘娘垂怜,不愿见娘娘如此忧心。”
吴皇后不语,只静静望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娘娘放宽心,嫡长为先,祖制如此,不单是家事,更是国本。天下人都看着呢,断不会让心思不正之人坏了规矩。”
吴皇后面色仍不缓和,眉头还是轻轻蹙着:“你也这样觉得吗?”
风潇垂下了眼帘:“臣女也是天下人中的一个。”
吴皇后面上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眉头被抚平,嘴角也起了点笑意:“你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懂事的风潇回去后日日翘首以盼,等着宫里传出消息或是书中剧情发生变动。
书比消息快一步。
又一次如几个时辰前一般翻开了书页,风潇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内容。
齐衡死了。
书里描写得很不留余地,这下应该不至于再复活了。果然,虽然有些魔幻,却也不至于超脱到死而复生的地步。
男主死都死了,怎么后面还有剧情呢?
风潇纳闷地往后翻,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没有了齐衡的视角跟随,这本书便更接近上帝视角,她与吴皇后的对话虽不至于被原样写在里头,却也概括着提及了。
「自此,吴皇后为大皇子的太子之位乃至于继承大统,而与风潇、谢昭熠达成结盟。殊不知,这两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有更阴损的后招藏在暗地里。
她们竟打算假借协助皇后之名,暗中积蓄力量,待到其余皇子互相残害、尽数出局后,坐收渔翁之利,推谢昭熠篡取皇位!」
风潇心中一揪——原书从上帝视角果然知道了她的意图,那想在剧情里动点手脚、坏她好事,岂不也很轻松?
往后翻下去,果然不出所料。
「殿内只有她们两人,连最贴身的宫女都被屏退了。
吴皇后的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风潇跪坐在下首,汇报完三皇子与边将私通书信的新发现,却未听到回应。
于是困惑抬头,只见皇后手里的茶盏冒着袅袅热气,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宁慧近来越发能干了。”皇后的声音很轻。
风潇低头,姿态恭顺如常:“娘娘教导有方,才叫臣女有机会略尽绵力。”
“绵力?”皇后有些突兀地笑了,“短短一两年的功夫,二皇子先是因失德而闭门思过,如今更是已经获罪;三皇子也跟着被疑,又被你找到了关键物证……”
“皇上如今夜里惊醒,嘴里喊的都是‘逆子’。这也只是绵力吗?”
风潇心中警铃微震,不明白这些本该叫皇后满意的功劳,何以引来如此淡漠甚至危险的语气。
面上却仍强作那副懵懂的模样:“臣女只是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皇子们若行得正,又何惧这些——”
“够了。”
茶杯被轻轻搁在案几上,脆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皇后站起身,缓步走到风潇面前。
“本宫陪着皇帝从皇子妃到皇后,又在宫里待了足足二十年,”皇后的声音很平静,“我见过太多聪明人没有好下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以为自己是棋手,别人都是棋子。”
风潇的心跳漏了一拍,呆呆望着皇后,一时说不出话。
皇后俯身,冰凉的手指抬起风潇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自己:“我助谢昭熠立足,默许她挑拨那两个蠢货自相残杀;给你人手,让你尽情施展是因为我以为你够聪明,懂得分寸二字。”
风潇呼吸一滞。
“可你最近的动作让本宫很失望,”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冷,“你以为那些人手给你用,就真的可以当作自己的吗?你以为本宫会像那两个蠢货和他们的母妃一般,死到临头还一无所知吗?”
“你能单单从三皇子近日爱穿江南绸缎就联想到江南盐税案,顺藤摸瓜发现三皇子与盐商过从甚密,日后又怎会发现不了我儿的些微疏漏呢?”
“昭熠能在陪皇上用膳时,‘无心’说出那荔枝不如她二哥前日送来的甜,日后是不是就能拿他大哥府里的戏班子说事?”
“风潇,你到底想做什么?”
四目相对,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风潇知道此刻再伪装已无意义,她缓缓站起身,拂开了皇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