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找了相熟的牙人,寻到了榆林巷里一间只有一进的小院。
院子小得很,推开黑漆木门,一眼便能望到底。正面三间房,左边一间小厨房,右边一堵矮墙隔出茅厕,便是整个风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小小的麻雀也并不便宜,在周大娘娴熟的技巧和风潇机灵的配合下,最终花了四百五十两银子,盘下了这座小院。
之所以这样贵,是因风潇坚定地要求,要选距离拱辰街足够近的地方。
众星拱北辰。拱辰街是京城最核心的繁华处,天下的富贵与新奇,好似都落在这条街上。
榆林巷到拱辰街,步行只需一刻钟。
风潇深知通勤的重要性。
交割完毕,她第一件事是请周大娘好好吃了一顿,而后亲自把人送回家,顺便记了记门,日后也好来往。
接着便去寻了铁匠,加钱给门换了最结实的门闩,挂一把沉甸甸的铜锁。又请人在那堵临巷的矮墙上,插满了锋利的碎瓷片。
做完这些,心里仍觉空落,见天色还不太晚,又去了趟西市,带回一条半大的黄狗。
毛色金黄,眼神温顺却机警,喂了几顿饭后认了主,亲昵地跟在她脚边打转。
风潇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乖,丧彪。”
心下不由感叹:同样是狗,怎么丧彪就比秦时乖这么多?
待到暮色四合,京城华灯初上,她关上那扇加固好的门,落下重闩。丧彪就卧在门廊下,发出叫人安心的呼噜声。
风潇此时方觉,这庞大、陌生、偶尔还有些难以理喻的世界,如今终于有一方小小的天地,是专供她自己自由呼吸的了。
次日,她睡足了懒觉,才终于推开了门。
也未第一时间去找余止,仍是如那几日在江陵一般,四处街溜子似地闲逛。凡见了人多的地方,总要凑上去看看热闹;生意兴隆的铺子,宁愿排队也要尝尝咸淡。
直到逛了几日,心里有了数,才正好赶在休沐日,前去拜访了余府。
这次倒是戴着帷帽的。日后做掌柜必然要抛头露面,余止又不一定愿意旁人知道酒楼是他的,因此两人从这会儿见面,就得小心着。
余止果然在府里,听下人通报说是齐姑娘来了,立刻叫人带了进来。
风潇被带进了他的书房。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不提前递个帖子。”余止随口道。
因为提前递了帖子,你就有至少一天的时间准备;我若突然上门,那之前想准备多久就准备多久,你却是突然面对我的。
“实在等不及了,”风潇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张罗好住处,便迫不及待想前来商量,恐误了开店的时机,一天也等不得。”
余止失笑。是怕误了开店时机,还是急于见到自己或是余越?
他也不戳破:“看来齐姑娘是有些主意了?”
风潇颔首:“只有两样要确认的。”
“一个是店怎么建。能不能开在最繁华的位置,比方说拱辰街?能不能建两层,像一品阁那样的?能建多大?”
“一个是能请到怎样的人手。能请到多大的厨子?有没有在外面有些噱头的?或是手艺过硬也可以。有没有办法请到有点名望的说书先生?或是说得好的也行。”
余止听她一串一串说完了,只回了一句:“不用考虑预算。”
风潇沉默了,不知该怒该喜,一时浑身不得劲儿,一时又浑身舒爽。
许久,她咬牙切齿地接了一句:“那便好。”
“还有一样,既然你愿意帮我和余越牵线,要不干脆把他借给我?正好开店这段时日也忙,多个人手……”
“不可,”余止又是一口回绝,“他得在我能随时找到的地方。”
对上风潇无奈的视线,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难为人了,于是又找补道:“这样,你在我府里的时候,叫他来伺候你。”
“你要怎么开店我不管,却不能一概不知。我现下正好还有别的事要忙,你写一份章程出来,晚上便在府里用饭,等我忙完给我过目。”
“便叫余越为你研墨,晚饭为你布菜。”
风潇思考片刻,答应下来。
自有下人领着她,到了间偏远些的书房,应该是许久没人用过了,里头有股一时活泛不过来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