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知道自己刚刚激怒了他,否则怎么会突然掏出这枚玉牌,言明她有多动不得?
可是这个女人太蠢了。
此令一出,他是不能再动她性命不假,然而这世上多少恩怨,难道都非要用流血来解决吗?
她从西南而来,途径此处停留,那便是往北上的。去哪里?京城?京城附近的地方?更往北的去处?
无论是哪里,都逃不出他的势力所能触及的范围。
只要他一日知道她的行踪,她想做的事就不会顺利,她的生活就别想富足安稳。
余止打定主意,缓缓向后靠坐在椅背上。
风潇却冷不丁接了一句:“是也不是。”
余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有区别,可至少看起来是一样的。”风潇一字一句,语速缓慢,神色复杂。
“或许看我的眼神、周身的气度、谈天时的反应会有所出入,可是至少当我看着他的眼睛时,能想起那天你的眼睛。”
余止一怔。
她语调平静,没有看余止,也没有看手中在小碗里转动的勺子,只盯着余止身后的空气,直愣愣地发呆。
好像这样就能掩盖眼底那点转瞬即逝的不甘和酸楚一般。
“或许只少了那天的灯笼吧。”
他明白她在说什么。
那晚的灯笼亮得很,他在她眼里看见熠熠的亮光,原来她在他眼中也见过的。
余止为其中的意味而心念轻轻一颤,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被小心藏匿起来的心事,试着反复去揣摩这几句话。
外头却又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叩门声。
余止的思绪被打断,有些恼了:“不是说了你在外——”
“公子,”外头的声音却与他有八九分相似,“东西都已买齐了,因数目庞大,便都先放在了马车上,现如今正停在外面。”
是去而复返的余越。
余止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亲自拉开了包厢的门。
“带回来了就在门口等着,谁准许你进来的?”
他阴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余越一圈,看见他被汗浸湿的鬓角,神情才透出些满意来。
余越心下生疑。
以他对哥哥的了解,不就是想要他亲自送过来吗?若不是东西太重没带进来,恐怕还要支使他亲自一样一样给齐姑娘介绍。
他不就是要让齐姑娘看看自己不过是个跑腿的工具吗?他不就是要看自己亲自替他展示高高在上的财力、权势与慷慨吗?这不是最能体现自己与他之间的鸿沟吗?
他不就是要亲眼看到自己在屈辱中强撑的狼狈、不甘与隐忍吗?他不想享受齐姑娘对他的崇拜与仰慕,再欣赏她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吗?
他的满足感不向来是从此处找寻的吗?只有反复地把他这个弟弟踩在脚下,才能确信那个曾经能夺走一切的弟弟已经彻底消失。
不是吗?蠢哥哥。
他低着头,叫人看不出神情,声音仍是那样小心翼翼的:“担心您要得急,想在吃饭时就拿给齐姑娘看看”
“上不得台面,”余止冷笑一声,“你当谁都如你一般,一丁点好东西就急不可耐地要亲眼瞧见?”
我我我!风潇在心里疯狂举手。
余越避而不答:“那我便先退下了。”
说罢恭敬垂首,静候吩咐。
果然,余止沉吟片刻,开口命令道:“你叫那侍者歇着去,你来布菜。”
余越闻言放下心来:这才是余止会做的事。
面上却一脸难色:“我身份鄙陋,又手脚粗笨,在此侍奉,恐败坏公子与姑娘雅兴。”
是啊是啊!他搬了不知多少东西,搬完没洗手!风潇又在心里无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