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司无双前来,虞音到前厅与之相会,见她身后立着两位老妪,手中各自捧着两叠白色物事。
司无双含笑引见,“虞妹妹,这位是李婆婆,这位是宋婆婆。”又柔声道,
“我见你和思鸿来得急,包裹行囊这般简薄,想来不曾备得女儿家衣裳罢?总不好时时扮作男子。”
说着命李宋二老将衣物奉上,续道,
“两位婆婆手艺最好,平日里我的衣裙皆出自她们之手。昨夜赶工按你身量改了几件素色衣裙,有些我只穿过一次两次,你莫要嫌弃,我们江湖儿女,不拘此等小节。”
虞音接过衣裙,触手生温,皆是上好雪缎所制,笑道,“这般多衣裳,怕是穿不完啦!姐姐稍待片刻,我这便去换上。”
司无双微微颔首,目送她离去,又寻了处位置坐下,李宋二婆奔走服侍,待诸般茶水细点准备妥当,又静立司无双身后。
她暗自细辨,并未听见思鸿动静,心下想着,这半日都不见他在庄上出现,眼下也不在这里,莫不是昨晚未曾来此留宿?
约莫一刻钟后,虞音换好司无双的衣裙前来,二老一见之下,俱是暗惊,“不想这小姑娘着小姐衣裙,竟有如此姿色。”二婆心中虽是不想承认,可她确是比司无双要美丽几分。
司无双凝眸望去,但见虞音似有谪仙之姿,一时也看痴了眼,暗忖,“我与她数次会面,她不是女扮男装便是要砍思鸿手臂的泼辣模样,还从未见她如此恬静之态。”
定定看了虞音片刻,方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起身执其手,称赞道,“虞妹妹这般风采,当真我见犹怜。难怪思鸿哥对你如此倾心。如今我倒觉得这些衣裙被我辱没了,原来是跟错了主人。”
虞音浅笑不语。司无双回首吩咐,“两位婆婆,命人备下饭菜,今日我留在这里同虞妹妹一起用膳。”
李宋二老应道,“是!小姐。”随即领命而去。
司无双挽着虞音同入后厅,二人相对而坐,司无双笑问,“如何不见思鸿?他昨夜没有来么?”
虞音面上一红,说道,“他…他酒醉还未曾醒。”
司无双闻言笑道,“他的酒量本就不怎么样,昨夜众兄弟轮番劝酒,这可为难你的思鸿了。”
虞音道,“让他历练历练也好,免得一副柔柔弱弱的书生模样。”说罢嫣然一笑。
待得小半个时辰,各式精致菜肴连珠价送来,司无双亲自盛了碗鲜汤递给虞音,“你二人连日奔波辛苦,妹子也跟着他这般瘦弱,如今该好生补养才是。”
虞音晓得此处偏僻,这转眼间的十余道菜,上的如此之快,且是间隔送来,想必是那李宋二老特地请了厨子,带着食材过来。
看着仍是不断奉上的精美菜品,不由轻声道,“姐姐莫要如此破费,这些你我如何吃得完?”
司无双笑道,“应该的,此番截获见贪这批财物,妹妹居功不小。昨日我教你去,你又偏不肯,想是妹妹清修惯了的,我也只好独自一人来陪你。来,不必拘礼,只当作自己家里便好。”
司无双待人极是豪爽,往日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虞音心下好生过意不去,只道,“让姐姐破费了。”
司无双笑道,“思鸿说你挑食,我也不知你爱吃些甚么,便多备几样,你自己动手,莫要客气。”
虞音应了声,一时却也不知从何下箸,思鸿不在身旁,她吃不习惯。
司无双道,“眼下之事,你如何看?”
虞音正自出神,她还沉浸在昨夜与思鸿饮酒当中,暗自笑骂他呆傻,唇角不觉含笑。闻言倏然回神,随即便明白过来,说道,
“喔,这个却也简单,只是我也有一事相问。”见司无双看着自己微微颔首,虞音又道,
“如今姐姐大张旗鼓出手赶走见贪,劫下这批财物,他们不会寻上门来么?自忘川郡这座山庄建成的半年多以来,你们又是如何躲避慈王寺的?为甚么他们始终未能发现你们?”
司无双见她事事问在紧要之处,不由心生喜爱,执壶为她斟茶道,“我想你不难发现,凉陵、雪诺、忘川这三处要地,都设有我们的据点,且它们方位布局、建筑形制、人手配置,都非常相似。”
虞音“嗯”了声,“正是,莫非这便是关键所在?”
司无双道,“不错,三地选址都极为考究,任他们千军万马也绝难发现我们身在此处。”她顿了顿又道,
“凉陵府和雪诺城还好一些,唯独忘川郡这里,要更为临近慈王寺,是以父亲特命我来镇守。那日我三人歇脚的客店,便也是咱们设在要冲之地的暗桩,若有变故,那里会收集消息,往日我便命心腹去取,不教暗桩之人轻易回来,以免暴露行踪。”
虞音暗自惊叹他们行事的隐秘性,说道,“若如此,敌人当真不易察觉姐姐行踪。”微微一笑,又道,
“我曾和思鸿说过,见贪身边有一人始终不离他身,那日我和秦家兄弟在摩禅寺与见贪交手,听见那人咳了一声,这才与思鸿一路追他过来。”
司无双问道,“单凭一声咳嗽,何以断定那便是钱塾捻?”
虞音道,“我们在雪诺城打听,钱塾捻患有寒症,我想那并非是甚么病症,乃是被阴毒劲力所伤。”
司无双也觉她说的有理,微微颔首,继续听她道来,“那见贪的末那识劫指,是纯阳的功夫,钱塾捻用这批钱财,去贿赂这老和尚,老和尚以指力替他疗伤,如此岂不是都说通了?”
此言一出,司无双茅塞顿开,喜道,“若依妹妹之言,莫非那钱塾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