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抬着长凳,袁定舟气息奄奄地躺在上面,总算从祠堂里出来了。
一见在外等候的陈妙之,袁定舟一时又来了精神,不顾臀部的疼痛,探出身子,一把抓住了陈妙之的手,深情款款:“七妹妹,莫怕,一切有我。”
陈妙之手腕一旋,挣脱了他的桎梏,向后撤了半步,声音冷清:“袁公子,自重。”
袁定舟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一时还有些惊愕,但人已被家丁抬着继续往前走了。只顾扭头看她,好险没将脖子扭了。
一旁目睹一切的袁时宜登时气急败坏:“你这个冷血无情之人,我哥为了你挨板子,你居然如此待他?”
“那依妹妹之见,我当如何?”陈妙之转过头,看向袁时宜,“若我回应他,来个执手相看泪眼,你是否还要骂我不知廉耻?”
袁时宜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时宜妹妹,我还未嫁入你家呢,”陈妙之只看向她,说了下去,“未嫁之身,怎么和外男拉拉扯扯?”
理的确是这个理,袁时宜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她依旧不忿:“那你也不能如此绝情,要不是你,我哥为何会受此等苦楚?”
“虽我之前从未来过你家,”陈妙之缓缓说道,“可也听说,袁公子常常因读书之事,在祠堂受家法。”
“那,那又如何?”袁时宜已察觉不对,可还是继续嘴硬。
“那便说明,即便没有我,令兄,恐怕也时常受此等苦楚,”陈妙之微笑道。
“你!”袁时宜一时气炸,指着陈妙之,却一字也说不出来,只得一跺脚,气鼓鼓走了。
陈妙之留在原地,看了袁时宜的背影片刻,也抬脚走了。
这一幕,被后面出门的袁冀州和小王氏,都看在眼里。两人的想法却是不同。
袁冀州略有些惊喜:只知她姐姐是个人物,没想到她也有几分能耐,有这份才干,做冢妇是够格了,必不会被人所惑。
小王氏则不然,这样的性子心性,日后莫说是时宜,定舟也一定在她股掌之间,恐怕这袁家,都要成她囊中之物了。
之后袁定舟被禁闭于他自己院中。袁冀州下了死令:养好伤之后,即刻上山,入明德书院苦读,不中院试前不得回家。
陈妙之则被安置在了袁氏西北角的一处小院内,那里离内宅不远,但离袁定舟的屋子,则是袁家最偏远的一处居所了。
陈妙之很喜欢这一处房子,虽不大,但足够僻静,推开门窗便能看见小花园一角。比起整日在内院和小王氏袁时宜待在一处,她更愿意一个人在这里安居。
香浮则无可不可,只要随了陈妙之,在哪,她都能习惯,都能好好活下去。
陈妙之站在屋外,看着面前的小花园。此时已是深冬,马上就要过年了,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但这花园内,还有绿树常青,池水也不曾结冰,还有游鱼在摆尾。
数九寒天,还能见到此番生机勃勃的景象,陈妙之觉得舒心。不过站了片刻后,寒意侵衣。她却索性脱了外裳,将颜问桃和甘禹和教她的那套拳法,一招一式打了出来。
一旁侍立的婆子丫鬟见状,个个面露惊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片刻后,便有人悄悄溜出院门,疾步往小王氏处报信去了。
陈妙之却浑然未觉,全然沉浸在拳法的韵律之中。一套拳打完,只觉浑身暖意融融,积压在胸口的郁结之气也随之消散。她笑呵呵和香浮打着趣说着话,心情舒畅地度过了这个午后。
只有小王氏,在听到了消息后,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个媳妇在外面乱跑乱蹿已经够惊世骇俗,如今居然还学了功夫?!那此后儿子的后宅,还有安生日子过么?
待晚间,袁冀州回屋时,她便迫不及待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袁冀州却不以为意:“我知道,这回来的一路上,每日她都演练。放心,已叫护院悄悄看过了,只说是花拳绣腿,不能防身,却能强身健体。”
“可这……”小王氏依旧不能放心,“一点也不像个闺秀样子。”
“那你要如何?”袁冀州觑了她一眼,“再重新找个媳妇么?你还能找到一个比武庸陈氏嫡女更好身份的么?”
小王氏无法答话:依她的心意,自然不想再和这陈妙之有什么牵连。可若叫她当真放下和陈氏结亲的心意,她也无法做到。
袁氏不过是清贵人家,家中财第不显,日常开销,偶尔还需要她用嫁妆贴补。可自从和陈氏议了亲,日常年节,平日里见也没见过的好东西,流水价的送来。
她本自诩她们王氏,也是数得上的富贵人家,可在天下豪富陈家面前,终究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陈氏二房,并没有男儿,将来他二房的那些家业贴己,多半会给陈妙之当做嫁妆送来。儿子日后能过上什么日子,的确取决于能不能娶到陈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