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宁棠姑娘在这天牢之中,竟然也能混的风生水起。”裴澈今日着一件月白色的锦袍,手中持几张宣纸,上面记录的是这七日李长宁救治过的病人。
天牢重地,环境阴森恐怖,尚且没有任何可用的药材。李长宁却凭借自己头顶的金簪和少量的药粉,控制住几位罕见病人的症状。她娴熟的医术,便被传了出去。不时还有狱卒来此求她搭脉诊治,几次下来,竟隐隐有了女神医的名头。
“臣女年少流落民间,什么艰苦恶劣的条件没有见过,这里起码还能遮风挡雨,比小时候风餐露宿好多了。”李长宁说着,还抬头看看头上的房顶,一脸满足的样子。
裴澈没错过她眼中的一丝表情,心中暗暗泛起嘀咕。难道他真的猜错了,这个和李长宁想象的女子,真的是宁远尧换掉的那个女儿。
“不知裴相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裴澈长身玉立,站在铁栏外。“你的运气是真的不错,医术救了你的命!传太后娘娘懿旨,宣罪女宁棠,入宫为陛下诊病!”
李长宁跟在裴澈一行人的身后,天牢沉重的铁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照进阴暗的牢房。长时间未见阳光,李长宁微微眯起眼,用手遮挡一下光线。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适应外界的阳光,手放了下来,空中纷纷扬扬开始飘下嫩绿的叶子。
门口狱卒皆不知怎么回事?疑惑的看向对方,裴澈此时来了一句。“宁棠小姐,身陷牢狱依旧有人惦念,真是令人嫉妒。”
李长宁伸手接过空中的碌柚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大人身份尊贵,竟然没有真心相待之人吗?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裴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李长宁却没有再言。她整理衣衫,深吸一口气,迎着漫天的碌柚,走向宫里派来接她的轿子。
轿子沿着宫道,一路行至帝王的寝殿。殿外跪着一堆年轻的御医,殿内一帮头发花白的御医,正在焦灼又小声的争执陛下的情况。李长宁进入皇帝寝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和微弱的血腥气。
帘幔被宫人层层的掀开,李长宁一步步走进内殿。内殿中,所有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仔细往地面看去,上面还有未干涸的血渍。对比外殿,这里显然充斥着无形的绝望。
太后娘讲阮锦婳端坐在凤椅上,她的妆容精致,但细细看去眼底是无法显示的疲惫和担忧。她微抬眼眸,目光落在李长宁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说不上来的怀念。
这是李长宁假死出逃后,第一次这么近的去看母后,没想到是这样一番情景。她说不上心中的感受,是被放弃的恨意,还是对母后的孺慕之情。
“臣女宁棠,叩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阮锦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陛下为救你不幸中毒,太医院如今束手无策。哀家听闻你精通医理,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能救回陛下,前事不再追究,另有丰厚的赏赐。若不能,一并追究。”
“臣女必当竭尽所能。”李长宁也曾走在权利的巅峰,她知道自己现在跟太后争辩,完全是死路一条,一切只能等长铭醒后,才能真相大白。
李长宁垂首,缓缓的走到龙榻旁。当她看见面色青白,气丝微弱的李长铭时,心脏像是有钝器在不断的敲击。七日不到的光景,人就变得形销骨立。她强迫自己立刻冷静下来,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李长铭的手腕,脉相杂乱无章,沉细欲绝,这是油尽灯枯之兆。李长宁心中一凛,换个手腕依旧是同样的脉相。怎么可能?长铭他正值壮年,即便要命的重伤,也不该如此。
李长宁定下心神,仔细的检查李长铭的眼睑,口舌,未曾见到任何意义。银针刺入他指尖,溢出血珠。她将溢出的血珠放在舌尖,才发现不对之处。
李长铭血液的颜色是对的,但血的味道极苦。是“长绝”!
李长宁心中一震,她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凤椅上的阮锦婳。这是一种前朝宫中的奇毒,无色无味,唯有毒发的时候血液中带声难以察觉的苦涩。中毒者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但精力会日渐衰退,最终五脏衰竭而亡,表面却与积劳成疾无异。
此毒狠辣,夺人性命常常在无形中,故而她父皇早在上位不久,便将此毒封禁,连带着它的药方都销毁的一干二净。所以此毒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何况用到长铭的身上。李长宁抬眼扫过在场众人,目光最后落到阮锦婳对的身上。
不,不可能!这是她的母后。即便是被权势迷惑双眼,她也不相信母后会真的要了儿女的性命。况且她曾是游走四方的神医,即便是贩夫走卒,路边乞丐,在她的眼中也是一视同仁。她记得母后说过,万事万物大不过性命。
李长宁的怔愣被阮锦婳尽收眼底,她的手指扣紧身下的凤椅,眼神逐渐变得凶狠。
阮锦婳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眸中的杀意若隐若现。“如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得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