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没有想发火的。”
呼--
父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肺里的空气仿佛都隨之排乾。
“记得,以后不要抬头看天上;好吗?”
並没有等待回復,他抬起手、轻柔地抓动兜兜的头髮:
“走吧,我送你去上学。好好念书、上课,当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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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进学校、往班里走的时候,兜兜还是在操场上悄悄抬起了头。
什么都没有:除去带些灰色的云层,並不怎么透亮地天空与刺眼的太阳之外,一切如常--
看不见广播里那[未来命运]號的残骸、也没有妈妈口中的天坠之物;又是一个平凡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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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包里噼啪噼啪地乱响:里头的磁带没有包好“书皮”--套住尖角,以防撞损的硅胶套;兜兜忘了买这种东西,走起路来就吵得很。
他挑挑捡捡,拿出微机课要用的磁带、推进终端的读取口里。隨著终端开始嗡嗡作响,他又把剩下的卡带式课本堆进抽屉的一角,用破破烂烂的书包抵著。
终端很老旧--是85年推出的[书童]系列,同时支持打孔纸带和磁带:有著两个沾满油脂、摸起来黏糊糊的旋钮,用来选择上下左右;冒著莹绿光芒的单色crt显示器上,布满了划痕、和用水性笔写上的细细小字。
以及整整三十个圆乎乎的按键和指示灯,上头的標註早就被磨没了。
旁边传来同学们热闹的聊天:他们周末要去市图书馆、拿零钱兑换公共大型计算机的使用时间,再租上两盘最近刚出的[小玩伴]。还有隱隱的窃窃私语--不知道谁搞到了教室终端的还原码,重新刷上一遍、就能在上课的时候偷偷跑游戏磁带。
但这一切都跟兜兜无关:他仔细地把教科书摆在显示器下,又摆好水笔和笔记本--
前面爸爸交代过要好好读书、好好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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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铃铃铃。。。
上课铃敲响了。可从走廊里进来的並非微机老师啤酒瓶底似的厚镜片,而是班主任那用定型摩丝梳得油滋滋的三七分头:他大步走进微机教室,身后是抱著一大叠文件、甚至直直抵到下巴的班长。
“今天微机课我来代一下。来,今天每个人要把这些登记文件打到终端里;大家注意速度,打不完就放学继续打。”
教室里扬起些许同学们风声似的、微弱且压抑的嘆息--又要帮班主任登记他开的那些周末辅导班的学生信息了。
“都安静!练好了这个录入信息,过十几年你们都有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受益终身!”
“大家记住了我这句话!”他抓著一叠一叠的文件、从讲台前大步走下来,示意最前桌的同学往后传;“是金子,总会发光。。。”
班主任稍作停顿,好把班级里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但你要是一泡屎,在哪个厕所不发臭啊,啊?”
“这个东西跟你们的课一样重要!我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学到点东西。把材料往后传,对著输入到电脑里。”
。。。
材料传到兜兜这一排的时候,他还在忙著翻看微机课本:刚刚班主任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注意到--
前桌同学把半叠材料留在兜兜的电脑桌上,又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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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传一半停了?搞什么?”
班主任的皮鞋打在地上、噔噔作响。他大步走到教室中间,瞪著还在看著课本的兜兜。
“兜兜。”班主任抬高了他的音调,“兜兜!你聋了?”
他抬起手,用未曾修剪指甲的手指、狠狠戳向兜兜的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