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真话会害人,假话却要说的真。此乃无常帖的解药,敢问殿下,嬷嬷的性命、靳氏一族的兴衰,殿下能否一力承担?”舅舅望着他,眼神却好似透过他,在看其他什么。
萧南风怔怔望着舅父手中的药丸,他感觉自己仿佛懂了,却依旧不甚明白,他拿起药丸,投入酒杯,原本幽蓝色的液体,顿时变成墨绿色。
嬷嬷拿过酒杯,最后看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将毒酒一饮而尽。
舅父凑上近前,抬手一掌,嬷嬷顿时晕倒在地,而后对他笑道:“殿下快些去吧,别误了几时,下次出宫,大可来臣府上尝嬷嬷拿手的荷花酥。”
他抬步向前,用力推开高大的殿门,跨出殿的瞬间,御医卫善上前快速给手掌伤痕止了血。
他挺直肩膀,一步一步走的沉稳,只是心痛肆虐毫无休止,幼小的身躯,在立储的吉服下不住的颤抖。
他咬牙踏上汉白玉台阶,入大殿至拜位,双手稳稳接过金册金印。他向父皇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转身,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心痛最甚之时,“太子千岁千千岁”的朝贺响彻在太和殿中。
日暮西沉,东宫在礼乐声中迎来了新主。
好似溺水之人,突然冲出水面,幼时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碎成星光斑斓。
意识回归的瞬间,他嗅到身旁熟悉的体香,还未睁眼他已喃喃道:“宁芊芊,那年,孤五岁。”
“嗯?什么五岁?”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最后一丝懵懂也在瞬间消散,他想要坐起身,却只觉有什么冰冷之物,一点点按在背上,连起一片刺痛,他皱眉睁开了眼:“宁芊芊,走开!”
她起身嘲笑:“小废物,就会恩将仇报。”
他眸光锐利的打量着面前之人,却只觉口中腥甜,他用拇指擦拭嘴角,竟蹭下一抹血痕。
“是我的血,赏你了。”她挑眉,满眼的桀骜。
“你的血能救人?你竟敢苦瞒孤七年,好大的胆!”
宁芊芊一声嗤笑:“告诉你又如何,你敢伤我?”
“你!你!谁让你来的,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她指了指身后书架,笑的满脸恶意:“翻书救你啊,你的脉息活不到冠礼了。”
也许明日就死了,宁芊芊在心底补了一句。
萧南风平生,从未见如此刻薄之人。
他怒道:“下去!再敢多说一字,孤……定让红玉罚你!”
宁芊芊斜睨他一眼,转身离开,想到他后背的三十一个针眼,叹了口气,语气柔了几分:“你该告诉你娘亲的,她若知道了,定会想尽办法救你。”
萧南风怒意激起了胆量:“不如你先告诉你那个骗子爹,孤若有闪失,定要你陪葬!”
宁芊芊捡起地上医书,掸了掸灰,抬步边走边说:“书上说,见血封喉无常帖,我看不及你嘴毒。你呀,有伤在身别动气!要知道,有花纹的石头才好看,没人要的弃子终能寻到家。”
萧南风本想发怒,又听她那般自嘲忍不住的想笑,只得嗤笑道:“还做梦呢,孤布下天罗地网寻他多年,他若顾你死活,早就现身了。”
说完死字,萧南风顿时有些后悔,犹记得,当年东宫婢女记恨她行为乖张,故意告诉她死的含义。
她终于知道自己被弃,刁蛮任性的小魔王,整整一个月没说话,再次开口时性情却又如常,好似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只是每次想来,总有些不忍。
他暗自打量宁芊芊,只见她神色如常,点点头道:“哦。”
萧南风语气轻了些:“怎得不说话?”
宁芊芊答道:“我为何要信你,你刻薄不是一两天了,又不能毒哑了你。跟你个短命鬼计较什么。”
这坏丫头,嘴巴锋利的让他气结。
萧南风背过身去不再理她,却又听她说道:“别想着偷取我的血,其中干系,太子殿下,好生掂量。”
她又猜到了,简直精明的像个算盘。
雕花木门重重的关上,萧南风拾起方才从医书中掉落的纸片,上写着:灵犀脂,药毒双绝,天下至宝。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萧南风眸色一暗,提笔写下一词——恩威并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