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白的语气里,甚至还透着几分假惺惺的惋惜:“二哥原想着黄泉路远,怕九弟走得孤单,送两个人下去同你做个伴。”
“我百般筹谋,千算万算!”他话锋陡然一转,嗓音里淬满怨毒:“没想到那婆娘居然是四时谷的人,倒是叫你这个贱种又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看着眼前那张异于中原人的深邃面庞,唐二白心底那股盘踞多年的刻骨憎恨便愈发浓郁。
一个流着蛮夷肮脏血脉的杂种。
凭什么?凭什么就能得到父亲那吝啬到极点的偏爱?
就凭他那个以色侍人,把父亲勾引走的蛮夷母亲?
“你杀了我……难不成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唐九霄喉间溢出一声极冷的嗤笑,即便受制于人,他的眸光里仍是毫不掩饰的讥诮,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蠢货。”
他太清楚这草包二哥的斤两。
虽然心思狠毒,行事狂妄,可这环环相扣的缜密杀局,就凭他?
背后真正的幕后黑手,除了那位与唐二白一母同胞,看似温文尔雅的嫡兄唐一鸣,还能有谁?
“住口!”
唐二白脸色铁青,猛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寒芒毕现的短匕,嗓音因着极致的恼怒和恨意而变形:“若非你这杂种将中毒之事捅到父亲跟前,逼得我无路可走!我岂会……岂会被迫用你这贱种的血,脏了我的手!”
只见他手中短匕寒光一闪,直直刺向唐九霄那毫无防备的心口!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逼近。
唐九霄目眦欲裂,意识在麻痹的侵蚀下渐渐迟钝。
他想动,想反抗,然而身体却无济于事,连挪动一寸都做不到。
冰冷的绝望渐渐扼住他的喉咙。
然而,就在此刻。
那枚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几乎要嵌入皮肉的香囊,因濒死前的剧烈痉挛而扭曲变形。
只听一声极细微的咔嚓脆响,内里一枚圆润硬物应声碎裂!
细密粉末顺着锦囊缝隙簌簌洒落,沾染在他冰凉的指间。
几乎就在同时,一股比以往时候更加浓郁、更加清冽的苦意,猛然从香囊里喷薄而出。
那股气息蛮横地冲散了甜腻的迷香,宛如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唐九霄几近混沌的识海。
是清神丸。
那是沈卿云亲手调配,封存在香囊夹层里,以备他中暗算昏迷时救急的保命之物。
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明陡然炸开!
他的身体依旧麻木,意识却挣脱了枷锁。
千钧一发之际,匕首已然刺破了外袍,唐九霄猛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纯粹到极致的求生欲使得他身子猛地一偏。
短匕未能刺中他的心脏,而是狠狠扎进了他的左肩胛,鲜血瞬间涌出,染红外袍。
借着剧痛激发的短暂清醒,唐九霄凝聚起所有气力,伸出那只一直死死攥着香囊的右手。
五指成爪,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迎着唐二白惊愕的眼神,快如闪电般探出。
他的目标不是匕首,而是唐二白近在咫尺的咽喉!
喀嚓。
伴随着一声令人胆颤的脆响。
唐二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窒息。
匕首滑落,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破碎的喉骨。只见他喉中嗬嗬作响,身体无力地向后栽倒,砸进雪地里抽搐几下,再无声息。
发出这最后搏命的一击,唐九霄如同被抽干所有气力,重重地瘫倒在血腥的车厢里。
左肩伤口仍在汩汩冒血,迷药残存的力量陡然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