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沉默了。
他并非当真看不明白,正是他看明白了,将刘元从前劝他的听进去了,才想着拉拢张耳。
韩信嗓音喑哑,试图将刘元扶起来:“正是我明白,才想与张耳分权。我们二人互相制衡,如此汉王也可放心了。”
放心?刘元仿佛听见了笑话一般,轻笑了起来。她不愿起身,反手拉住了韩信:“此时自然是信的,待日后又如何?天下一统之后,异姓王又能活得下几个?老师,你当真不明白吗!”
“……汉王既然答应给我封王,就不会食言,你又何苦这样将事情往坏处想?退一步讲,若日后他真是想除掉我,那就……到时候再说。”韩信不为所动,二人僵持着。
刘元继续追问:“那现在呢?你又如何确保,我阿翁是信张耳的?若他不是赵王,自然是有我阿翁的信任。可你用赵地许他封王,你猜,汉王又要如何?”
如何?
似乎、大概、好像、也许,只有联姻这一条路走。
那日与刘元不小心提起的“联姻”二字,似乎更像是一种咒语。
刘邦一向是靠姻亲拉拢功臣的,若是姻亲不够,自然还有姻亲的姻亲。凡是有些本事的将领,刘家旁系若是没有合适的女儿嫁去,就由吕家嫁……
若是张耳成了赵王,刘邦定是要拉拢的。而此人除了刘元,不做他想。
一时之间,韩信手上失了力气,被刘元扯到了身前。
他与刘元靠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近到他看见,女子的睫毛微微颤动。睫毛垂下的阴翳,遮住了那团火。
但韩信却感觉,那团火焰要将自己吞噬了。
他看见刘元嘴唇微动,吐露出最锋利的话:“我是汉王的女儿,是你的学生,你难道想让我嫁给张敖那厮,以此巩固你们三人的同盟吗?”
“我不是……”韩信正想解释,联姻的办法有千千万,他怎么会想让刘元去呢?
可刘元却将他打断:“老师,你不是想封王吗?我有一个办法,保你不受猜忌。”
什么办法?韩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感觉有道视线烫的吓人。
他一时语塞,有些愣神。韩信叹息一声,看向刘元:“我是你的老师。你若是有求于我,大可以直说。”
这样被直勾勾盯着,着实让人难受。
“老师,或许你想过做我的丈夫吗?你成了汉王的女婿,长公主的丈夫,自然不会有人猜忌你,自然可以封王。”
刘元从善如流、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出意外地,看见韩信板起脸皱起眉。
“老师,和我成亲,你想封侯拜相也好,裂土封王也罢,都不是难事。”刘元还记得那日韩信所说的三全之美,以牙还牙道,“这可是三家获利的好事情。”
只是这三家从韩信、刘邦、张耳,变成了刘元、刘邦、韩信。
“我本无意儿女情长。”韩信叹了口气。
“联姻看重利益,与儿女情长有什么干系?但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刘元挑眉,“与其纠结这个,你不如想想怎么稳得住张耳父子。”?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现在她倒是想起来,要稳住张耳父子了。
而且,这话似乎是自己来说更为合适吧!
“你既知道他们不好拿捏,又何必这般羞辱威胁?”韩信横眉冷对,颇为无奈地劝说刘元,“赵地情况复杂,我们还有不少地方用得到张耳,纵然他与陈余有血海深仇,但也怕会从中作梗!”
我当然知道了,我不仅知道他们不好拿捏,我还知道他们指定不老实!
刘元笑得乖巧:“所以你私下里,要假意与他合谋,装作与我闹掰便是。有张敖在手,他且得老实一会儿。”
*
“刘季!你这不是由着她胡闹吗?”吕雉见四周没什么人,便也不在乎刘邦的脸面,“你怎么能让她带着那么少的兵,就去打仗?”
带着那么点兵力,同时攻打赵、代两国,任谁看了也会觉得疯狂!
“咱们元是有大造化的人,你放心便是。”刘邦一把将人揽住,“再说了,元又不去打赵国,她去打代国,胜算还是大些的!”
“放你的屁!”吕雉伸手使劲拧着刘邦腰上的肉,“你满脑子就知道大造化,何曾想过你的亲女儿!”
而这一切都被暗处的戚夫人看在眼里,她蹑手蹑脚出去,眼中闪过精光,对身旁的宫人盈盈一笑:“还好有你在我身边。若不是你劝我出来散心,我也不会知道这样的好消息。”
真是天助我也!就凭她那女儿也想去打代国!大将军带人去打赵国,还能有几人留给她?
“等刘元死在外面,看她还能摆什么大夫人的威风?我呸!”戚夫人似乎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志得意满地笑了。
这些日子刘盈那小傻子不好拉拢,说是最喜欢弟弟如意,可却处处维护刘元,她每次开口挑拨,都失去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