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却并不这么想,他听见这个“千秋万代”,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其实,刘元的“千秋万代”,意思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她会让张敖的贡献被后人铭记。
这怎么不算千秋万代呢?
至于有人会错意,与她刘元何干?
刘元使了个眼色,灌婴便带着手底下的人哗啦啦出去了。见此,张耳也有心缓和气氛,与刘元“相谈甚欢”。
接风宴上,刘元更是拿出了最高的规格招待张耳父子,不仅有美酒还有炒菜,只叫张敖心中愈发松快,也叫张耳心中更为警惕。刘元同二人畅饮,却让灌婴时刻陪在张敖身边。
韩信看得明白刘元的心思,不悦地陪着吃了顿饭。他心中苦闷却滴酒未沾,送走了张耳、张敖,不理会刘元,转身就回了营中。
韩信前脚刚走,刘元后脚就跟着去了他帐中。她抬眼就看见一个酒壶滚落下来。
宴席上他精神紧绷,是以滴酒未沾,如今到了自己帐中愈发憋闷,便喝起酒来。
“老师,可是菜肴不合口味?”刘元笑得温柔明媚,看得人心中温暖。但思及她所作所为,韩信攥紧手,忍了又忍,并不搭理她。
“你出去。”韩信冷冷道,“我这边不需要你。”
“老师不需要学生,学生却是要好生照料您的。”刘元坐在他身边,冲他讨好地笑笑。
韩信没说话,刘元就坐在他身边,而后韩信叹了口气,闭目养神。
“不愧是老师,能忍胯下之辱,当真是胸怀宽广。”刘元决定先开口,给个“台阶”。只是这台阶给了不如不给,挑衅一般的话,听起来像找骂一样。
听见“胯下之辱”这几个字,韩信掀开眼皮,面色稍冷:“比不得长公主与汉王运筹帷幄,既然你们父女二人如此不信我,我还在这做什么?这大将军让与你便是。”
“也不是不行。”刘元接了句。
韩信善于隐忍,哪怕恨不得将刘元丢出去,此刻也都忍下了,他试图说服刘元:
“我去联合张耳,是只为了我自己吗?一次又一次,要我提防汉王的,是你。没有张耳,收服赵地要难上千百倍!分明是三家获利之事,为何你要横生枝节?”
甚少见到韩信这样直白,哪怕是被误解了,刘元也不生气,反倒是有些高兴。
“你是我最聪慧的学生,更不是气量狭小之人,这其中必有原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韩信循循善诱。
虽然很想吐槽韩信,告诉他,他就只有这一个学生。
但刘元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老师,我可以说,但你真要听吗?”
第39章
刘元这“能说,但你不想听”的论断,一下子就让韩信头大。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丫头又是要讲一些他不爱听的了。
“但说无妨。”韩信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实在是太好奇,为何刘元对这张耳父子,如此霹雳手段。
难道仅仅是因为张耳父子的傲慢吗?自打他与刘元相识,她确实有过一些“惊人之举”,她有冲动狭隘的时候,但更是能屈能伸之人。
韩信不相信,刘元当真不明白张耳对他,对汉王,对整个汉营也包括她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觉得这天下大势,该是如何?”刘元没有正面去解释,反倒是提起来了这个问题。
韩信同此时的无数人一样,都提出:“天下大势,自然是恢复周礼。秦朝的灭亡难道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项羽为何被各诸侯反抗,还不是因为他在分封之时的不公正!”
“所以你是为了什么在打仗?为了恢复你心中所谓的周礼吗?”刘元直白得可怕,“那你寻错路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汉王要得是统一。真正支持分封的项羽,却并不想重用老师你!”
“我助汉王统一,来日他给我封王,他就如同周天子一般,又有何不可?”韩信固执己见,并不愿意顺着刘元的话去想。
事实上,他是支持分封制的,但刘邦只给他分了三分之一的魏国,巴掌大的地方,他也没有生气。
他爱打仗也是真的,韩信明白,只有统一才能实现国家的强大,不然他岂会想什么分封?各自占地为王便是了!
而他这想法,刘元一眼就看得明白。
“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1],如今又是要统一的时候了!”刘元上前两步,跪坐在韩信身前,死死盯着他的双眼,“刘季不是软弱无能的周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噼里啪啦,屋内油灯炸开了火星。
刘元的眼神像一团火,在浮动的空气中燃烧着,任谁靠近都会觉得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