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地自古重文兴教,前朝以来,门下省下设文心阁,藏古今中外四海典籍二十万余卷,设博士二十四人,日常进行图书校正,编纂修订经学史书等工作。再后来,文心阁成为中央办学招贤的机构之一,每两年举办一次考学,招揽学生入阁,六品及以上京官子弟无故无病皆可应试,朝廷带头,引导全国读书研学,钻研经世济民之道的潮流。
齐守希养在苏篪门下,也算京官子弟,得到考学资格。
按照传统,隔年三月,文心阁都在翰林院举行考学,由太子主持统筹,文心阁的二十四名博士参与选生涉及的出卷、读卷、监巡等职,太子则参考博士们的卷判、考生的出身和品行等,自行综合裁夺,选出二十四位学生入学文心阁,经宸帝首肯后,这些被选中的学生将被授予从九品的职衔,受朝廷俸禄,行修书撰籍之职。
入选学生需要在文心阁继续学习研究儒学和经史典籍,不时和翰林博士、大臣甚至皇帝参议政法改革、时政利弊。
文心阁考学算是京官子弟独享的门第捷径,快者,入阁不到一年就可以委派上任为官。历年以来,进入文心阁的学生里,立雪堂学生能占近一半之数,是上京城众学堂里最多的。
今天是三月十五,是文心阁考学的日子,齐守希也在应试学生之列。
所有有考学资格的学生都要在卯时抵达紫微宫南边的朱雀门汇合,再由礼部的人统一安排进宫考试。
齐守希穿戴好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丹娘早为他备好了早膳,所有考学要用到的东西已经在昨日清点整理好了,连送考的马车都万无一失地备了两辆。
齐守希坐在餐桌前,望着满满一桌的早膳,白粥、虾饼、豆儿糕等,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丹娘坐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知说些什么好,想打气,又怕自己一开口就说错话,惹得齐守希紧张。
“来,喝口豆浆,还热呢。”,丹娘把跟前的豆浆递到齐守希跟前。
齐守希点头,接过瓷碗,喝了一口,道:“好喝。”
丹娘久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说道:“公子你今日千万不要紧张,尽力而为就好,纵是没选上,那还有科举、还有太学、再不行也还能武举,啊,呸呸呸,公子你福星高照,一定能高中的。”,丹娘心想自己就不该开这个口。
齐守希掰开松糕,分了一半给丹娘,道:“你为了给我送考,准备行李、早膳、马车的,昨夜肯定都没能合眼,忙了一宿吧?”
丹娘接过松糕,笑笑说道:“这能算得了什么,公子你多年苦读,半年一大考,一月一小考,走到今日,比我辛苦多了。”
看着比自己紧张多了的丹娘,齐守希宽慰道:“今日文心阁考学,尽人事,听天命就好,我不紧张。”
丹娘点点头,话渐渐多起来,齐守希都耐心听着,偶尔抓着空子回两句。
满满一大桌早膳,齐守希只简单吃了一些,一来人起得早,确实没什么食欲,而来也避免吃得太多胀肚子,考学途中出什么差错。
齐守希用完早膳后便启程出发,到苏府大门时,苏篪已经在候着他了。
“大人。”,齐守希略快了脚步上前,给苏篪问早安。
男人问道:“用过早膳了?”
齐守希答道:“用过了,一切都妥当,现下可以出发了。”
“那就好。”,苏篪点点头,“快上马车吧,别耽误时辰,早去总比晚到好。”,转头又对车夫陈四说道:“天色暗,小心行车。”
齐守希作别苏篪和丹娘上了马车,只见车厢内叠放整齐大包小包,屏山早就在车里候着了,他捧来齐守希平日做了注释的数本书:“公子,考前要再看看吗?”
齐守希摆手:“不必了,收起来吧,不差这一会。”,又问:“怎么今早不见小姐?”
苏翡今日没有来送考,放作平时,她恨不得连齐守希去茅厕都要送送。
屏山小心地用软布包起方才的书,一边说道:“公子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小姐哪里起得来。”
齐守希心里似是有失落闪过,还以为苏翡是避嫌,怕有心人议论他们的往来才不来送考,没想到是起不来床。
自上次元宵到现在,差不多已经两个月了,这其间,苏翡异常地懂事,不曾主动再来找过他,两人只有偶尔在宅子里碰见,简单寒暄几句,其他时候都不曾见过面。
倒是听下人们说起,苏翡跟风凭云去围场骑了好几回马。
不知是紧张还是如何,齐守希忽地觉得有些闷,他拨开手边的小窗帘想透透气,窗外春寒料峭,天色昏暗,只朦胧可见几株没醒的海棠,除此之外,没什么可看的。
“啪”地一声,耳边响起石子摔落地的声音,齐守希心中想着考学的事,并不为意。
直到第二声,第三声,实在引人注意,齐守希才不得不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循着石子抛出的弧线望去,借着车厢里的光,他一眼认出那攀在围墙上,一手提着灯笼的,正是苏翡。
女孩笑着,对着他做了个打气的手势,打着嘴型:“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