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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我们（第1页）

踢足球原来那么开心。

脚尖触碰皮革的瞬间，身体里像有根看不见的弦被轻轻拨动。不是蜂乐回那种华丽到炫目的“Special”，而是诺亚在梦里一遍遍强调的“稳”。重心下沉，支撑脚像钉子一样楔进泥土，脚背最宽厚的地方对准球的下方，短促发力——砰！足球顺从地垂直弹起，轨迹清晰得如同用尺子划过空气。再接住，砰！再来，砰！

枯燥的重复，却像有魔力。每一次稳定的触球，每一次对力道和落点的精准控制，都带来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洇开深色的小点。海风带着咸腥和紫阳花的淡香吹过生锈的铁丝网，也吹散了我心里最后一点黏糊糊的羞赧和恐慌。世界仿佛只剩下脚下这片小小的土地，和那个听话跳跃的黑白精灵。原来把一件事做到“稳”，是这种感觉。踏实，安心，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终于找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礁石。

“呜哇——！！！”

蜂乐回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像颗小炸弹在旁边炸开，把我从那种奇妙的专注里惊醒。他不知何时停止了示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蜂蜜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脚和球，像是看到了外星人登陆千叶海滩。

“浅羽酱！你你你……”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那撮亮黄色的挑染都忘了晃动，“三次！连续三次！稳得像练了十年的大师！昨天……昨天你还差点把我爆头啊！”他猛地冲到我面前，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晃了一下，琥珀色的瞳仁里燃烧着纯粹的、被彻底颠覆认知的兴奋火焰，“这根本不是‘超级无敌友好入门版’了！这是‘浅羽Special·神速进化版’！天才！绝对是天才！我宣布，你是我见过进步最快的新人！没有之一！”他松开手，原地蹦跳着转了个圈，快乐得像个刚拆开巨型糖果礼盒的孩子。

被他这毫无保留、震耳欲聋的肯定砸得有点晕乎乎，脸颊也微微发烫。但脚下那个安静躺着的足球，和身体里残留的稳定触感，是实实在在的证明。这份小小的、靠自己一点点磨出来的“稳”，比任何夸张的彩虹屁都更让人心头发热。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那……接下来练什么？”我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跃跃欲试。阳光落在额头上，那个贴着卡通退热贴的鼓包似乎也没那么碍事了。

“传球！还有射门！”蜂乐回立刻进入“小教练”模式，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找到了失落的宝藏，“天才学员当然要挑战高难度！”他飞快地跑到小球门附近，捡起球，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在我前方大概七八米的地方站定，“来！先试试最简单的传球！脚内侧推过来！瞄准我的脚！”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腿，摆好接球姿势。

我学着他之前教我的样子，把球摆正，侧身，支撑脚站稳，目光锁住蜂乐回伸出的右脚。脚弓内侧对准球的中下部，像诺亚在梦里指导“点”那样，控制好触球的位置和力道，轻轻一推——

足球贴着地面，划出一道虽然不算笔直、但速度稳定的轨迹，朝着蜂乐回的脚滚去。

“Nice！”蜂乐回稳稳停住球，大声夸奖，“力道刚刚好！天才的球感果然不一样！再来！”他似乎比我还兴奋，立刻把球传回给我。

一来一回。足球在我们脚下传递着，撞击着坑洼的地面，发出噗噗的闷响。汗水浸透了运动服的领口，呼吸也变得急促，但一种奇妙的默契在粗糙的传球练习中悄然滋生。每一次成功的传递，蜂乐回那毫不吝啬的“Good！”“漂亮！”都像小鼓点敲在心上，催动着下一次尝试。

“好了！热身结束！”蜂乐回抹了把汗，抱起球，跑到离球门更近一点的位置，大概十几米远，把球放在地上，朝我招手，脸上是混合着期待和狡黠的笑容，“终极挑战——射门！浅羽酱！看到那个球门了吗？用你天才的脚法，把它轰进去！像这样！”他退开一步，助跑、摆腿，动作流畅有力，“砰”的一声，足球像炮弹一样砸向球门左上角，狠狠撞在充当门柱的旧木板上，发出巨大的回响，震得整个简陋球门都晃了晃。

我看着那个颤巍巍的小球门，再看看脚下的球，咽了口唾沫。这距离……比传球远多了。而且，射门？

“别怕！用脚背抽！或者脚弓推也行！瞄准球门！心里想着‘我要进球’！”蜂乐回在旁边大声鼓劲，手舞足蹈，“就像你昨天差点爆我头那脚的气势！不过这次要瞄准门框里面！”

被他这么一说，那点刚压下去的羞窘又有点冒头。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蜂乐回刚才的动作，还有游戏里诺亚那些“射门+3”的训练图标。支撑脚踩在球旁，身体微微倾斜，目光从足球移到那个小小的、有些歪斜的球门。心里默念着诺亚的“稳”，蜂乐回的“气势”，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

助跑两步，不太标准，有点踉跄。左脚支撑，右脚脚背绷直，用尽力气朝着球的中下部狠狠抽去！

砰——！！！

声音比蜂乐回刚才那脚小一些，但力道绝对不小！足球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直挂死角，而是划出一道低平的、略带旋转的轨迹，像一枚出膛的、有点倔强的炮弹，呼啸着直奔球门右下角！

哐当！

足球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充当门柱的铁管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根铁管都在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呻吟。球被狠狠地反弹回来，滚出老远。

没进。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右脚脚背发麻，支撑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一下发力而狂跳不止。

“哇哦——！！！”蜂乐回的惊呼再次响起，这次充满了纯粹的、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浅羽酱！这力量！这球速！虽然角度歪了一点点，但这脚头！这气势！绝对是前锋的料啊！”他像一阵风似的冲过去捡球，又冲回来，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再来一次！这次调整一下脚面！稍微偏左一点！再来一次！绝对能进！”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汗水浸透了衣衫，呼吸灼热着喉咙，每一次奔跑都感觉肺像要烧起来，小腿肚子也开始发酸打颤。体能，是我最大的短板。但每一次传球成功，每一次射门（哪怕砸在门柱上）带来的那种力量释放的畅快感，还有蜂乐回那永不停歇、充满感染力的欢呼，像源源不断的燃料，支撑着我笨拙却无比投入地奔跑在这片简陋的球场上。每一次脚触碰到球，每一次听到那“砰”的声响，心底就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快乐地呐喊：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干，我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汗水模糊了视线，才被意犹未尽的蜂乐回强行叫停。

“呼……呼……不行了……蜂乐……我跑不动了……”我摆着手，感觉肺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

蜂乐回自己也累得够呛，脸上红扑扑的，汗水把那撮亮黄色头发都打湿了，贴在额角。他抱着球，笑得见牙不见眼，朝我竖起大拇指：“完美收官！浅羽酱！你绝对是天才！我宣布，今天你是这个球场最亮的星！走！回家吃饭！妈妈和雪子阿姨肯定等急了！”

推开院门，浓郁的饭菜香气混合着海风扑面而来。优阿姨正端着一盘炸得金黄酥脆的天妇罗从厨房出来，妈妈则在摆碗筷。

“回来啦？”优阿姨看到我们俩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眼睛一亮，促狭地笑道，“哟，两位足球小将凯旋啦？战况如何？谁输谁赢？”

“大获全胜！”蜂乐回立刻挺直腰板，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声音响亮地汇报，“浅羽酱是隐藏的天才！学什么都超——级快！传球稳！射门猛！一脚差点把球门轰塌了！绝对是未来之星！”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唾沫星子差点飞到天妇罗上。

“真的呀？”妈妈惊讶地睁大眼睛，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走过来，心疼又骄傲地用毛巾擦着我汗湿的额头和脸颊，“我们家浅羽这么厉害？累坏了吧？快洗洗手吃饭！优姐，你看这孩子，小脸都跑红了。”

“厉害厉害！当然厉害！”优阿姨放下天妇罗，也凑过来，伸手揉了揉蜂乐回汗湿的脑袋，又拍拍我的肩膀，笑容灿烂，“回这小子难得这么夸人！看来我们浅羽酱是真的有本事！为了庆祝浅羽酱足球天赋觉醒，还有回小子这个‘小老师’教得好，阿姨决定——”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我和蜂乐回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明天带你们去海边！吃最新鲜的海鲜大餐！游乐园也安排上！怎么样？”

“耶——！！！”蜂乐回第一个蹦了起来，兴奋地原地转圈，“海鲜！游乐园！太棒了！妈你最好了！”他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优阿姨。

我也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有点懵，刚刚累得抬不起的胳膊似乎又充满了力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妈妈。妈妈也笑着点头：“这个主意好！是该好好奖励一下我们努力的小天才和小老师！明天痛痛快快玩一天！”

晚餐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桌子正中摆着优阿姨特制的“庆功蛋糕”——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草莓奶油戚风，上面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地画了个足球图案。优阿姨和妈妈不停地给我和蜂乐回夹菜，炸猪排、玉子烧、天妇罗堆满了我们的碗。她们虽然不太懂足球，但那份纯粹的、为孩子展现出的活力和一点点“厉害”而欣喜的骄傲，像暖融融的光，笼罩着整个餐桌。

“浅羽酱今天那脚射门，真的超有气势！”蜂乐回嘴里塞满了炸虾，还不忘手舞足蹈地重现，“砰的一声！铁管都在抖！感觉再来几脚，那个破球门就要散架了！”

“回君教得也用心。”妈妈微笑着给我盛了一碗鲜美的蛤蜊味噌汤，“我们浅羽能有进步，多亏了你。”

“嘿嘿，是浅羽酱自己悟性好！”蜂乐回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蜂蜜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