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诓云州城墙守卫开城门时,说有紧急军报递呈宫里,借道云州。眼下就算抗旨,也不得不回庸都一遭了,不然便是欺君,罪加一等。”
陈良玉起身,“我只向云州借了半个时辰,不宜耽搁太久。云州局面复杂,蒋安仁既然胆敢调动官兵公然围困,蒋文德定然知情,或许蒋文德也是得了谁的授意,否则他没这诛九族的胆量。强龙难压地头蛇,等天一亮,殿下须得尽快离开。”
她交给谢文珺一方兵符,“北境战事未平,纵是有上面的人压着,蒋文德也没胆量诛杀北境精锐,我把鹰头军留给你。”
庸都北城门,陈良玉一身征尘未洗,仅带数十亲兵押送北雍战俘穿城门而过。守门侍卫见了那身染过血的银甲,竟忘了拦。
崇政殿内,明黄色龙袍的身影背对着她,“朕没召你,你倒回来了。”
陈良玉跪地行礼,道:“北境战事暂歇,臣特回庸都复命述职。”
“述职?”谢渊转过身,敲了敲案上的军报,“军报前日送达,今日你人便到朕眼前了,既要回来,还先将军报送来作甚?”
陈良玉垂着眼,“臣无召而返,愿领罚。”
“陈良玉,你是不是当真以为,北雍敌寇未退,北境还需倚重你,朕便不敢杀你?”
陈良玉抬眼,见龙椅上的人目光沉沉。
她还未来得及将谢文珺云州遇刺一事上禀,谢渊忽地俯身将一卷密函扔在她面前,“千骑鹰头军夜闯云州,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江宁遇刺,长宁卫护主不力,”谢渊将一枚令符推到陈良玉面前,“你既留了鹰头军在云州,荣隽与长宁卫便不必留在江宁身边了。若是不愿亲自动手,云州刺史蒋文德会听你调遣。”
“朕不会杀她,朕会赐她一块封地,让她安然度完此生。”
谢渊身体微微靠后,语气恢复如常,“办好了,从前所有的事,朕既往不咎。”——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40章
“要账来了。”
陈良玉一身银甲未卸,大步流星跨进御史台大堂,没等通报,抬手就将一本账簿掼在赵兴礼桌案上。
赵兴礼刚写完一份弹劾南境衡邈玩忽职守的奏章,放下笔,目光扫过那些有注脚的账簿,目光在“云州”二字上停顿一瞬。
陈良玉道:“这些是云州刺史蒋文德贪墨民田、税赋的实证。长公主在云州遇刺,即刻还要前往上谷郡查那三百亩沙田,不好将账簿带在身上。北境多患,粮税上的弯弯绕绕本将也无暇插手,这份东西,只有御史台能递上去,也只有御史台递上去,才能管用。”
赵兴礼道:“大将军是来讨下官在刑部大牢应承你那件事的?”
他拿起账簿翻了翻上面几页的田界图,“这等蠹国之事,大将军大可不必拿人情来说,明辨正枉,肃清纲纪,本就是御史分内之责。”
陈良玉道:“卖赵御史一个人情不容易,既是赵御史分内之责,本将便不虚耗这个人情了。本将另有一事。”
赵兴礼无言可对,平静地问道:“何事?”
陈良玉道:“南境这仗啊,本将看就别打了。倘若非要打,陆平侯衡继南戎马多年,比其子衡邈更宜挂帅。”
赵兴礼掂了掂手边刚拟好的奏章,若有所思。
看来奏章要重新拟一份了。
陈良玉道:“本将等赵大人的消息。”
自御史台出来,亲卫牵了玉狮子等在外头,陈良玉一撩披风下摆踏出门槛,便望见街口停了一驾挂青灰色绉纱帘的青铜马车,檐下悬着“陈”字木牌。
陈良玉打马过去,“二哥。”
陈滦倚在车辕上,正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手,见她过来,直起身道:“既回来了,怎的又打算不回家?”
陈良玉道:“入宫述职。还有长公主从云州查出的一些账目,送来御史台,方才总算将琐碎事务了结。”
青灰色绉纱帘从里面卷起,车帘被轻轻掀开时,陈良玉正目眺长街远处的北城门。
铁甲沉得压肩,她抬臂松了松肩。
一个面容很是端庄的女子露出面,笑意温软,“大将军,可算等着了。”
“二嫂怎么也来了?”
衡漾道:“你二哥说在宫门口没堵着你,问了宫门守卫,估摸着你来了御史台,怕你入宫后又出城回营里,也不着家,我与你二哥便在这候着了。”
她将散落的发丝朝耳后别了别,“我让后厨备了膳,今日且别去营里了。”
“好。”
午时早过了,离晚膳又还早,这一餐称不上正儿八经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