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雾中,玉狮子的马影与白色几乎快要融为一体,若隐若现。
陈良玉翻身下马的动作依旧矫健,但落地时脚明显软了一下,连日血战,她身体已很疲惫了。
她跨越几十里冰封,踏雪而来。
谢文珺氅衣也忘了披,裙摆拖曳在地上,跑过辕门,跑向她。
吃了药没有退,哪怕知道有眼睛在暗处盯着,不当其时,也还是在谢文珺跑着朝她迎过来那一瞬,难以自持地与她紧拥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陈良玉:个把月没洗澡,洗洗还能要。
第128章
北风刚歇,空气清冽刺骨。
甲胄寒凉,却难抵怀中滚烫。陈良玉为自己来迟的缘由稍作解释,“林寅受伤了,给她处理伤口耽搁了一些时辰,所以回来晚了。”
云崖军镇城头变换了旗帜之后,陈良玉火速整饬了湖东的守军,让卜娉儿与景明戍守于此,找到林寅,将她押往最近的伤兵营叫军医给她处理好伤口,而后便一刻不停地打马回到中军大帐。
身后战马的马蹄声与长嘶追近,是段绪驰与几位守将,他们脚程慢些,被玉狮子甩开一大截,也相继到了。
谢文珺松开她,这时才觉隆冬的寒意砭骨。
陈良玉打了个手势,将谢文珺往中军大帐里请。二人并排走着。段绪驰与几位守将跟在身后,个个顶着眼眶下一团乌青,蔫头耷脑。
陈良玉交代段绪驰道:“诸位一夜奔波辛苦,天还未亮,有事白日再作商议,散了,都歇吧。”
几个人告了退礼,便一道寻营帐就寝去。
待人都散了,谢文珺道:“林寅伤势重吗?”
陈良玉道:“没有性命之忧,军医说她的左臂……恐怕难以再抬起来了。”
“她被翟吉逼进嵖岈谷,我差点以为她出不来了。翟吉退兵之后她才来与我会合,我这才知道她袭云崖东翼时便受了伤,一支箭断在骨缝里,那时娉儿不在,她恐贻误战机,便一直忍着没说,耽搁太久了。”
谢文珺望了望陈良玉的侧脸,她还戴着鹰翅纹盔,眉眼如平静的寒潭。
她对视过来,寒潭便化作三春水,一泓温柔。
陈良玉扯出一个笑,“活着就好。”
谢文珺也道:“活着就好。”
等候前线消息的这一夜间,她读懂了陈良玉语气中那份劫后余生的喟叹。
“攻下云崖,军功簿应记林寅一功,待本宫回庸都,亲自将军功册提至兵部。她若求赏,尽可告知本宫。”
陈良玉道:“她大概想要一个断了腿的翟吉。”
“这个本宫倒是赏不了,要看你能不能将翟吉的腿打断给她带回来。”
“我尽力。”
大营地面早已被无数军靴与马蹄踩得泥泞不堪,日头下去之后,泥路面的褐土便冻成硬碴。
陈良玉搀起谢文珺,免得她崴了脚。
她本是要回中军大帐的,不知不觉间,便随谢文珺走到中军大帐一旁的营帐中去。鸢容在前面掀开帐帘,她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待回想起她歇脚的榻不在此处,人已卸了甲胄,干脆将错就错,气定神闲地稳稳落座。
鸢容忙捧了一个暖手炉,夹了几小块炭搁置进去,递到陈良玉手中,又拿了一双狐皮手笼套在谢文珺手上。
“殿下,奴婢再去取些炭来。”
鸢容退出营帐,压低声音命帐外的长宁卫走远些,守住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长公主的帐子。
鸢容方才踏出营帐,听脚步声走远了,陈良玉紧接着便丢了手炉,大步流星朝谢文珺奔来。
谢文珺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眉头一拧,以狐皮手笼隔空指着陈良玉,声音清冷:“你先站住!陈大将军,你刚从泥潭里滚出来的吗?”
陈良玉盔甲下的衣料难辨颜色,军靴也沾满了泥水,手心手背、脸颊脖颈尽是烟熏火燎泥里打滚的痕迹,抹一下,才显出黑色尘霾下一小块光洁的皮肤。
“什么意思?嫌我埋汰?”
陈良玉哪里肯听,她咧嘴一笑,反而加速扑了过去。
一身的硝烟、泥流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