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得急,林寅差点撞上去。
卜娉儿看着陈良玉折回,朝她走过来,心中一喜,迈步迎上去,“大将军,就让末将去罢!”
“你还不能上战场。”陈良玉严词道。
卜娉儿失落一瞬。
“但我有别的事交给你去办。”
卜娉儿道:“末将听凭吩咐。”
“你去见大嫂,她那有两袋棉种,这段时日你物色一块地,带人垦了,开春种下去。若能种活,这可是千秋万代的大功一件。”
棉种。
不是传言,真有棉。有种子了。
卜娉儿转脸看了看赵顾之,恰如预想般二姐姐脸上一片欣喜之色,浅色眸子比她们重逢后的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卜娉儿紧忙道:“大将军,末将不善农事,但末将可举荐一人。”她把赵顾之推出来,“末将二姐,可担此重任。”
“好,那就交给赵二姑娘了。”
定北城与北雍惊蛰湖之间百里枯黄,正值旱季。翟吉集运十万兵马的粮草在湖东云崖镇,那是北雍最边缘的军镇。
城墙垛口后面,陈良玉头戴半覆面样式的精铁头盔,边缘以鎏金勾勒,两侧护耳,前侧延伸出尖锐的脊眉。
肩上矗立一方鹰头与铠甲相连。
她一手按着冰冷的砖墙,一手执千里镜,目光投向北方,墨色披风在身后展开。
定北城的角鸣连绵不断,军士手紧握长矛穿梭于城中。肃州大营校场,披好盔甲的士卒列成方阵,严阵以待。
北雍守着惊蛰湖,翟吉囤放粮草的云崖军镇连接着湖东草场,春夏时节那处牧草长势最好,眼下千里镜所及,尽是枯败。
枯死的牧草伏倒在地,又被风粗暴地卷起。
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浮上陈良玉的嘴角。
景明道:“小姐,依你之见,翟吉何时会发兵。”
“随时。”
陈良玉放下千里镜,道:“翟妤临盆之期在明年四月,我猜测,翟吉原本的企图,是想背地里操持西岭叛军头子陆广荣谋逆,乱我国祚,待翟妤生下皇子,陆广荣那伙叛贼也成了气候,届时北雍出兵与叛军前后合围攻破北境,兵临庸都,立翟妤生下的那个皇子为傀儡幼帝。”
一个襁褓婴孩,是再好摆弄不过的。
景明道:“翟吉想凭一个还在腹中的孩子,借壳登台?”
“翟吉长脑子了。”
陈良玉竖目扬眉以示嘉许,“他爹以蛮力攻伐大凜,十几载春秋大肆征战,结果兵败而归,翟吉比他爹聪明那么一点。”
林寅不认可,道:“你怎么还夸他呢,他聪明是什么好事吗?”
“聪明是一码事,计划赶不上变化是另一码事。西岭一场大疫,几个州郡一线全部沦陷,说起来福祸相依,瘟疫四起,也吓退了以陆广荣为首的乱党,翟吉算盘珠子打飞了,功亏一篑。这不,急了,又是屯兵又是运粮草的。”
景明道:“小姐,你既然清楚翟吉这些天的所图所谋,为何不早说?”
“我也是才想明白个中蹊跷。”
景明道:“可何以知晓淑妃腹中胎儿定是皇子?”
陈良玉道:“为翟妤诊脉安胎的叶太医,绝非泛泛之辈,有两下子。”
想必翟妤用来栽赃皇后与柔嘉公主那一胎,并非男胎,才生了那些是非。倘若真是这般,翟妤手段未免太过狠辣。
林寅点头,道:“影大夫也说过,叶太医天分很高,她和那位裴庄主都比不过。但是,影大夫似乎挺怕叶太医的。”
“朱影还说过什么?”
“影大夫还说,叶太医更善毒,让我们离她远点。我问她为什么这么了解叶太医,她又不说。”
这么多年陈良玉未曾问过朱影与叶蔚妧之间的恩怨,她大致能猜测到她们二人应当是由于什么原因被迫分开的双生姐妹。朱影半边脸被烧毁了,可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与身形、乃至举手投足,都与叶蔚妧太像。
谁都有自己难过去的坎儿。
朱影对此闭口不谈,称自己是孤女,户籍落在没了人的外祖母家。陈良玉只知她家世清白,有悬壶之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