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姩坐得端正,这还是她第一次摆长嫂的谱。
陈良玉道:“我想过。我提起这事,也不是立即就要怎样,大嫂既然问起铁錽信筒和我日后的谋算,我便如实相告。”
这般振振有词,严姩也说不过她。更劝不动。
“我爹知道吗?”
提起严百丈,陈良玉才哑了一瞬。
“先瞒着吧,”陈良玉微微歪头,英气的眉宇流露出对世间的眷恋,“严伯眼下若是知道了,我和严伯得死一个。”
不是她被打死,就是严百丈被活活气死。
她如今位极人臣,严百丈虽为长辈、师长,也断然不能再打她手板,何况人上了年纪,两相比较,后者发生的几率更大。
即便没气死,严百丈也非撅过去不可。
严姩:“呸!”
这顿饭吃到半途,定北城的牛角号声自箭楼发出,惊动整座城池。
陈良玉与严姩齐刷刷转头看向门窗外。
“角号声,有敌情。”
二人走到膳厅廊下,角鸣还在继续。
景明已快马从肃州大营奔回来,“大将军,夫人,前线急报,暗桩传回密报,北雍在惊蛰湖整兵,集运粮草辎重朝定北城行进二十里。”
陈良玉问道:“这批粮草辎重藏于何地有消息吗?”
“云崖军镇。”
陈良玉双唇抿成一道冷硬的弧线,道:“兵马不动,粮草先行。景明,传令肃州将士,今夜急攻云崖,把他们的兵马按下来。”
“是。”
陈良玉传人把玉狮子牵过来,转身对严姩道:“大嫂,我得走了。”
她们之间是用不着客套的。
严姩不等她再说什么,道:“你去吧,千万保重。”
话音一落,陈良玉唤林寅来,急匆匆拿了澜沧剑往府外走,转角拐过一扇角门时,门带着劲风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卜娉儿听到角鸣已换好战甲,赵顾之还在身后紧随着劝她再养一段时间身体,卜娉儿听不进去一言,固执地赶往前庭去见陈良玉。
角门一开,正遇上陈良玉把云麾军的兵符交给林寅,“娉儿重伤未愈,云麾军由你先带着。”
赵顾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退到后面。
陈良玉看卜娉儿披盔带甲,道:“伤没好透不能逞强,这次就听你二姐劝,好好歇着。”
卜娉儿脸色还是有些憔悴,“大将军,末将听到城墙角鸣,北雍来犯了吗?”
“他们兵马还未动。你先回去。”
卜娉儿看向林寅手中云麾军的兵符,一顿,“大将军,末将伤已经好了,可以领兵。”
陈良玉道:“翟吉在惊蛰湖畔屯兵四十万,这仗且得打,养好身子,不急在这一时。”
“大将军,末将真的可以。”
“这是军令。”
不容置疑。陈良玉一刻耽搁不得,拔脚往外走,林寅嘱了卜娉儿一句,“安心养伤。”便大步紧跑追上陈良玉而去。
“可是……”
她心里不痛快,争不争功名是其次,两个姐姐还未赦贱籍,她暗自思忖立下军功之后能福荫家人,脱去两位姐姐的贱籍身份。
让她们重新做回人,而不是奴。
伤重一回,不知道她自己的身子还能不能养回来。也未知,云麾军大权旁落之后,她还有没有再立军功的机会。
陈良玉走出不远,一回头,卜娉儿还站在原地吹风。
她突然想起沈嫣费劲吧啦从东胤采买来的那两布兜棉种,脚步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