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叶蔚妧厉声道:“瘟疫是活的,为什么没人信我?为什么连你也不信我?”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罐子,双手举高,砸在地上摔裂了,罐子里爬出一只蝇虫大小、通体黑色的蠕虫,腹部鼓胀成透亮的血红囊袋。
蚊虫腹部吸饱了血,就是这般模样。
朱影退了两步,“你又在搞什么东西?”
叶蔚妧道:“血蛊。被它吸过血的人,会感染桃花疫。”她挽起衣袖,细腻光洁的小臂上赫然出现三两处掉过血痂的痕迹。创痕陈旧,不是近日才有的。
“你感染过桃花疫?”
朱影一想,顿觉不对。
“你用你自己的身体,养蛊虫?”
黑色血蛊滚在碎瓦片之间一动不动。
叶蔚妧伸出小臂,再把衣袖挽上去一截,动作间朱影才瞧见她衣衫尽是一块块药毒暗斑。叶蔚妧腕间系一枚细小的铜铃,铜铃一响,血蛊伸头探了探四周,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便蠕动着臃肿的身子朝叶蔚妧爬过去。
“它们毒性还是不够弱,我要的是感染瘟疫后,人的身体没有疫毒的迹象。再多些时日,我能做到的。”
“倘若你做不到呢?”
“做不到便再来一次。”
叶蔚妧眉目间满是森冷戾气,“有生之年,我定能把桃花疫从人间抹掉。你可愿,来帮我?”
冷汗浸透中衣的刹那,朱影终于看清桃花疫的旧伤口是怎样狰狞。
一如叶蔚妧的面目。
曾以为她对“医者”二字留存几分敬畏,虽偏执癫狂,却还有未泯的良知。
她妄图平她心中之恨,天真地以为能抚平叶蔚妧前面十几载扭曲的憎怨。
她竟如此可笑,妄想能使腐骨生莲。
民间因叶蔚妧起两场大疫,染疫毒病死者不计其数,她说出口那句“做不到便再来一次”,对这世间万千黎民,就是浩劫。
“该结束了。”
朱影抬脚蹍死那只血蛊,攥紧剪刀,即将刺入叶蔚妧胸口的刹那,被她轻飘飘地一推,朱影便失重摔在地上。
剪刀从手中摔出去,哐当落地。
“你要杀我?”
叶蔚妧忽然迸发出癫狂的笑,笑声里尽是被背叛的荒诞,“你要杀我。我们不是双生姐妹吗?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你要杀我?”
朱影无力地伏在地面的石头上。
“你真可怕。”
她说罢这句话,听到一声不屑的嗤笑。
“我带你个地方,去看一看,我所为究竟是孽障,还是福泽。”
叶蔚妧往她嘴里塞了两粒土褐色药丸,一把踢开剪刀,把朱影架在肩上往山洞外面带。
钻过那堆杂草与丛生的藤蔓,朱影再一次看到守在洞口的兵卒,他们皆面带病色。朱影扫过一人的手背,桃花状的创面已结痂,是病症好转之状。
往前走几步,才知这洞口在高处,她们脚下是一方平坦的岩台,下方顺着斜坡也分布着几个洞穴,洞口涌出许多人。
那些人的手和脸也有桃花状的伤口。
叶蔚妧带她走进其中一个洞穴,里头充斥着虫子黏液的腥气。
山洞里坐着许多神情麻木的人。
中间垒了一方池子,池底密密麻麻的黑色蠕虫,与朱影踩死那只蛊虫不同的是,池底的虫子像是还没填饱肚子,腹部没有显现血囊。
朱影被放在石壁边一个草垫上,半躺着。
她看着叶蔚妧捧着小坛穿梭在人群之间,用淬了火的匕首剜取他们伤口溃烂的皮肉。有人受不住,哀号求饶。
血蛊以患疫之人的血和腐疮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