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道:“长公主的车马可快到北境了。”
“长公主不是已经到了吗!”柴房里出来一个抱着扫把的男人。他说完才惊觉嘴巴漏风了,赶忙捂住。可为时已晚。
陈良玉走过来,“你说什么?”
男子捂着嘴摇头。
陈良玉道:“荥芮!不要忘了是谁把你带来肃州的。”
荥芮丢下扫把,抱头蹲在一旁,“大将军,卑职也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去婺州。”
陈良玉道:“她在婺州?”难以置信,“她先去了婺州?”
没来我这?陈良玉突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她为何会如此笃定?笃定谢文珺来北境必定先到肃州。
我在肃州啊。她在心中无言咆哮。
人在很想见另一个人时,常常会错以为,那个人也一定非常想见自己。
陈良玉低头抿了下嘴。
景明道:“那还打吗?”
“还打什么?再打就有人来削我了。”陈良玉又冲挑水的下人道:“水别挑了。”
人都没来还蓄什么水!
“给我备马。”
景明道:“你去哪?”
陈良玉道:“婺州。”她咳了咳嗓子,道:“去巡查婺州的军备,顺便去尧城看看。”
景明道:“景和留守肃州,我同你一起去。景和?自从回来便整日魂不守舍的,中邪了?”
景和如大梦初醒,“我听到了。你和小姐去婺州找长公主。你们去吧。”
陈良玉:“……”
蒙着传奇色彩的北境三州,在陈良玉又一次痛击了边境的草原部落——酋狄之后,成为了更令人心向驰往的英雄之地。
文人墨客口舌之上、笔墨之中,唱下“羊群似雪漫丘冈,心醉无垠绿野疆”,也唱“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霄”。
好山好水好风光。
“绿”和“翠”这样带着旺盛生机的字眼,从来不是陈良玉眼中的北境。
陈良玉与景明带队出定北城。
城外是无垠的荒原。荒原重点在于一个“荒”字,荒凉,荒芜,荒土。许多地方只有夏季长草,其余时间放眼远望都是无边无际的沙漠戈壁,北境也有牧民,每年过冬时节,牧民都只得再迁草场。
他们从官道往婺州方向去,路上有男女老少手捧形状不一、大小也不一的瓦罐围着一片坑洼之地。沙子里没水,有水井,都是土井,上面厚厚的一层死老鼠兔子,还是得搅开继续喝,不然就得死。
过眼是大片大片的盐碱地,种不出粮食。正常的田亩所产的粮也不过其他地方的十之四五,这还得是不受灾的丰收之年。
这里最缺的,还不是粮,是水。
干净的水。
出了城,景明严肃道:“你从庸都带来那个叫荥芮的,什么底细你摸清了吗?”
陈良玉幽幽吐出三个字:“检人司。”
“你知道啊?”
“我知道。”
景明道:“谁的耳目?”
陈良玉道:“从前是东宫懿章太子的人,现在检人司在长公主手里,自然就听命于长公主。没有他也会有别人,至少,他不害我。”
景明道:“别掉以轻心。”
从庸都到北境的路程,谢文珺足足走了小半载才到。
她身边带了文臣、笔吏,沿途将各州、郡、县的土地亩数、收成、例税一一清查记录。也带了长宁卫。
相比于第一次出庸都巡田,这次的阻碍似乎少了许多,一路上竟没怎么有人行刺、追杀,反而处处受敬。走到哪里都有各地的世家子弟前来拜见。多半都被荣隽回绝了,极少数,赖着不走,非要谒见长公主献宝。诚然,这些人里的多数都并非存着行贿的心思来的,他们对谢文珺由衷的崇敬且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