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上清静如旧。
藏书楼的灯火如若恒定,无论日夜都在燃烧。
余笙坐在榻上,白袜裹着的双足随意地晃荡着,仿佛还在那座海上木屋戏水。
她手中依旧捧着一卷书,但不再是深奥繁复难解的道藏,换成记载着各种趣闻的志怪杂书。
她看得很是专注,视线没有一次飘向别的地方,因为顾濯已经不在。
是的,她的丈夫已经离开玄都,而她却是留在此间。
留下来当然不是因为风景,再好的风景也有被看腻的一天,更不是因为不再爱了。
原因十分清楚。
“您是说……”
林浅水看着余笙,声音颤抖不已,难以置信问道:“天道宗的历代祖师们将会在我的身上复苏?”
余笙用鼻音嗯了一声。
“要不然玄枢为什么待你如此之好,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天赋有资格继承天道宗的传承?”
她淡然说道:“换林挽衣来或许有这种可能,但你不行。”
林浅水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唯一的解法是破了玄都的山门大阵。”
余笙头也不抬说道。
林浅水想到玄都山下仍未离去的朝廷大军,十分清楚阵破后的结果。
“你是聪明人,你知道我留下来为的是让你好好地活着,不至于变成那些老东西的傀儡,所以……”
余笙合起手中书卷,望向面色难看至极的林浅水,温柔说道:“听话吧。”
林浅水在原地愣了很长时间,然后问道:“顾……道主下山所为何事?”
“去慈航寺。”
余笙随意说道:“道休已经死了,没有谁能再拦着他,他想好好看一次那尊遗蜕。”
……
……
时间是天地间最为公平的事物,与世人长相厮守,雨露夜色皆不如。
楚珺和谢应怜与裴今歌分别的时间是在使团返回神都的前夜。
就像最初约定的那样,后者告知两人顾濯如今最有可能位于玄都之上,以此换来缘灭镜的碎片。
慈航寺坐落东南,而玄都则是位于西方的天南,两地之间是一段谈不上漫长的路途。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以楚珺和谢应怜的境界全力赶路奔赴,约莫需要耗费半个月的时间,届时恰好是冬末春至,群山景色极美的时节。
这段路上最麻烦的地方,无疑是如何绕过山下的驻军登上玄都,其余都是等闲事。
故而楚珺和谢应怜在离开慈航寺后,眼见新的一天依旧是好天气,再想到近些天里在禅宗祖庭里做的荒唐事情时,很自然地生出如释重负的感觉。
无论是为庆祝,还是为放松,两人都有充足的理由吃上一顿饭。
故而此刻的她们身处山林深处,正在动手,准备足食。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和尚的原因是什么吗?”
谢应怜看着眼前缓缓转动着的烤肉,眼神微微发亮,神情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楚珺看也不看她,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食材的变化。
谢应怜丝毫不觉尴尬,认真说道:“当然不是因为和尚长得丑,我可没有那么无聊……您接个话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