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面上的神情笃信不疑:“我知道,疏大人的想法,肯定不会错的。”疏长喻忍俊不禁,嘴角向上扬了扬:“叫什么名字?”“回疏大人,在下沈子昱!”疏长喻道:“你来时我便听说了,说是城里富商沈仲成的独子。你爹将家产都捐了出来,如今怎么过活?”“尚留了一些,够爹娘妹妹吃穿的。”他笑道。“幸而我上个月加冠了,参了军,能领粮饷呢。”疏长喻失笑。他们家原本家财万贯的,这少爷锦衣玉食长大,这粮饷对他一家来说,可真算不得什么。听到他说自己加冠,疏长喻心下一顿。二十岁……比景牧大上一岁呢。疏长喻抿起嘴唇,垂眼沉默了片刻。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了城下土地震动的声音。他眯眼看过去,便隐约看到密密麻麻的人从远处的大营中涌出,直捣湖州城。卓仁岳的叛军,此时趁着夜色,准备攻城了。赵朗之走进戴文良府邸的院落中时,戴文良正仰着脖子看他养的那十来只鸽子。当初,疏长喻走后没几天,李氏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顺了两只鸽子回家,便干脆将疏长彻的那十来只鸽子都送给了他。戴文良要那鸽子本来只是为了吃肉的,结果养了一阵子养出了趣味来,便再没有杀过,全留着养下了。这一日碧空如洗的,那群有灰有白的鸽子在院子上头盘旋着飞,看起来好看的很。戴文良单手端着个小茶壶,翘腿坐在那儿看鸽子,一时间竟没察觉到赵朗之。赵朗之也没上前去,只这么站在那儿,看着戴文良。他当初刚认识戴文良的时候,也是这样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他知道疏长喻的这个朋友傻,便想借着他去接近疏长喻。当时戴文良也是这样仰着脑袋,盯着天上的鸽子,吩咐疏家的下人给他捉两只佐酒。不知不觉,他已做了戴文良三年的书记官。他初时只觉得这人傻,此后便愈发觉得他这人单纯、干净且洒脱。他像是两辈子头一次看到真正的太阳一般,既觉得刺眼得难受,又忍不住趋向光明。戴文良仰着脖子盯了半天,越看越觉得自己养的这十几只宝贝又漂亮又壮硕。待他低下头,脖子已经开始酸涩了。他正要抬手揉揉后颈,便已经有一只手落在他的后颈上,轻重适中地揉了几下。戴文良抬头,便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赵朗之。戴文良神经粗得很,分毫没感觉到赵朗之那只手的不妥之处。他见到赵朗之,便笑了起来,从那石台之上一跃而下。他一边从笼里抱出一只老鸽子来放在地上,引那十来只鸽子落下,一边笑着同赵朗之打招呼。“光亭来啦?”他从地上抱起一只鸽子,顺了顺那鸟儿油光水滑的毛,塞进了鸽子笼里。“是,今日无事,便来转转。”赵朗之站在一边笑道。“你还有些时日就要考试了,怎么不知道在家里多读读书?”戴文良问道。“当初敬臣要科考的时候,可是闭门三月未出,去找他他都不见人的。”赵朗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我哪里敢同疏三郎相比。”赵朗之将鸽笼门关上,一边凑上前隔着笼去看,一边笑道:“怎么不能比。说不定今年过后,我就有两个状元友人呢?”这么一想,戴文良嘿嘿笑了起来。“那可太有面子了!”赵朗之皱了皱眉毛,心里莫名其妙地不希望戴文良将他和疏长喻相提并论。接着,他便听到戴文良念叨起来:“说起来,我可好几个月没收到敬臣的消息了。前两日景牧带兵南下剿匪,想来山东此时乱得厉害,也不知会不会殃及湖州。”赵朗之没来由地心头一虚。那山东流寇纠结成叛军,本就是他的手笔;而那叛军南下直取湖州,也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此事可是暗中规划了一年多,生怕惊动景牧分毫。如今终于即将得见成效,报那前世之仇,他应当是高兴的。可是现在看着戴文良这副模样……他突然又有些莫名地高兴不起来了。但是,若疏长喻和景牧并未重生,他就此罢手也就罢了。可是这两个人,是用他的鲜血换取的重生。如今这两人活得好好的,前世之辱,不得不报。片刻后,赵朗之状若无心地开口:“疏三公子不会有事的。若疏三公子出事了,你会很伤心的吧?”戴文良刚从鸽子笼前站了起来,听到赵朗之的话,想都没想,抬手就在赵朗之胳膊上狠狠地拍了一把。“说什么呢,可别乱讲!”戴文良不假思索道。“这么说可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