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和牧归崖出身都不错,饶是在边关住了这些年,也还从未这般近距离的看过菜园子,都瞧的入了神。
牧归崖就笑道:“倒也便宜,省了挖菜窖的功夫,想吃了出来砍一颗就是。”
正说着,忽听吱呀一声,一个裹着靛青棉袄的农妇推门出来,手中还提着一柄铁铲,瞧着是要砍白菜的意思。
她刚一抬头,便跟白芷和牧归崖看了个正对,当时就呆住了。
这男的俊女的美的,又通身威武气派、贵气逼人,站在雪地里活像一对儿神仙!可瞧着咋这么眼熟呢?
那农妇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就猛地一拍巴掌,激动地满面通红,嗷的一嗓子喊出来:“俺娘嘞!这不是侯爷和郡主么?!俺,啊不对,民妇给您请安了!”
说着,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铲子也丢在一旁,就要磕头。
天这样冷,雪这样大,哪里能让人行此大礼!
牧归崖一个健步上前,稳稳托住她的手臂,竟生生将她抬了起来,“大嫂不必多礼,我们夫妻二人不过出来随便走走罢了。”
这妇人原本还想挣扎着跪下,怎奈竟动弹不得,只得罢了。又十分局促道:“这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虽然冠军侯爷与忠义郡主素来宽和大度、平易近人,可似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又何曾奢望过这样面对面讲话?
这个操劳了半辈子,也泼辣了半辈子的妇人竟头一回语塞,急的额头也出了汗,嘴巴张了又张,到底什么都说不出。
牧归崖笑了笑,转身要走,谁知那妇人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竟一把将他的胳膊抱住了,又扯着嗓子往院子里喊:“娃他爹,娃他爹!来贵人了,来贵人了,快,快些出来呀!来贵人了!”
白芷和牧归崖都被她的这一举动惊呆了,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这是闹的哪一出。
这妇人平素在家中显然颇有地位,不过喊了几声,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便匆匆忙忙的冲了出来,身上棉袄甚至还只穿了一半。
他一边往外快步走,一边应道:“来了来了,你喊什么哩!哪里来的甚么贵人?”
谁知那妇人嗓门颇高,这一下不光将自家男人吆喝出来,左邻右舍也纷纷探出头来凑热闹。
“李家婶子,恁家不是没亲戚了么,又来的甚么贵人?”
“哎呀,俺也瞧瞧,是哪里的贵人。”
而下一刻,姓李的男人就猛地瞪圆了眼睛,然后如自家婆娘当初一般,扑通一声跪在雪窝里头行了大礼。
“侯爷好,郡主好!您二位平安康泰,贵体安康!”
他先前也去修路来着,倒是曾不远不近的见过牧归崖几回,因此一个照面就认扎实了,此刻只觉得一颗心乱颤,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位贵人怎的到了这里?
周围许多百姓也都识破他们身份,呼啦啦跪倒一片,白芷与牧归崖无奈,只得先安抚众人,又要走。
大冬天的,又多有老人,哪里能让他们跪来跪去?
哪知他们要走,李家婶子却不肯,只壮着胆子拦在他们跟前。
“大过年的,侯爷和郡主好容易来了,哪里能这样就走呢?俺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可巧儿正要包饺子,民妇,民妇斗胆请您留下来尝一尝,也是俺们的心意!”
这些年来,他们刀枪剑雨中来来去去,一众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激万分,只是没工夫报答罢了。
如今世道太平了,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可巧又踩了这样大一个馅饼:在家门口碰见恩人,如何能无动于衷?
白芷和牧归崖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别说,还真有些心动。
长了这么大,他们还从未见过百姓家中是什么样子。再说了,作为当权者,似乎也很有必要深入进去,切身了解下百姓们的生活。
然李家婶子此言一出,现场就好似炸开了锅,这些百姓便如醍醐灌顶一般,争先恐后的邀请起来:
“你家人少,不热闹,还是来我家,侯爷,郡主,来草民家里吧!”
“不不不,还是来我家,我家婆娘糟的一手好货,此刻正出味儿呢!”
“都不许争,我家开的就是肉铺,卤牛肉当真一绝!自然是来我家!”
“我家!”
“不,我家!”
眼见着事情正往一个众人都始料不及的方向狂奔而去,白芷和牧归崖都懵了。
素来性格腼腆温吞的李大壮也急红了脸,竟一反常态的爆喝一声,窜出去将众人挡住,结结巴巴道:“都,都不许抢!侯爷,侯爷与郡主来的就是我家,自然,自然是在我家!”
一个壮汉当即反驳道:“什么叫来的你家,分明是人家在外行走,被你家婆娘硬拽住的!”
众人纷纷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