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田氏那憔悴凌乱的尊容,厌恶的闭了闭眼。
田氏讷讷无言,明明阳光这般耀眼,她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周围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犹如千万根针一般扎进了她的血肉,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也全都变成了对她的批判和羞辱。
她颤抖着,恐惧压垮了她的思维,连日的惊吓和此刻的绝望,彻底冲破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眼前一黑,颓然晕倒在地上。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
秦朝煦惊叫一声,扑上田姨娘的身子焦急的摇晃着。
秦正荣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吩咐两个家丁拉开二小姐,将田姨娘带回后院,又拱手笑着对在场的客人们连连道歉:“对不住,疯妇言行无状,竟叫这些胡言乱语惊扰了贵客,让各位见笑了。我秦某真是惭愧!”
没人敢不给临安城官位最高的知府大人面子,所有人都向他回以微笑,客气了几句便三三两两散开了。
这一出戏素月看的还算满意,她向钱青颖点头示意后,带着小伙伴找其他好地方打发时间去了,将那些或怜悯或同情的各类目光远远抛在身后。
“她真的像传闻里一样偷偷把你丢掉了吗?”小伙伴皱着眉头,心疼的问道。
“是啊是啊,但是我又自己找回来啦!”
素月觉得她感同身受的小表情很是有趣,但也不想让刚刚认识的小姑娘担心,便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两个小女孩很快又高兴的咯咯笑着,玩闹起来。
自生辰那日过后,田姨娘便被彻底禁足在含芳院里,除了秦朝煦还会千方百计的撬门翻墙进去看她,再没什么人去关注她的死活了。
好像就在短短的一天间,秦府里生活了十几年的田姨娘,便成了一个不可说的禁忌,一个还活着的幽灵。
过了几日,素月像往常一样起床,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却被秦正荣身边的随侍叫到了正厅。
她到正厅时,秦正荣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了,下首还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子。
正厅里还规矩的站着秦朝腾,秦朝煦,秦绛珠几人。
等到素月也在厅中站定了,秦正荣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你们几个姑娘,如今也都差不多十岁了,素月已经行了开蒙礼,朝煦和绛珠也快了。我为你们请来了王老夫子教你们读书写字,教琴棋书画和女红的先生也都已经请好了,从明日起,你们便按照王夫子的安排开始学习吧。”
“至于朝腾,你课业上有不懂的也尽可以请教王夫子,他学识渊博,会为你细致解答的。”
秦正荣自顾自的说完,也不管几个小孩是什么意愿,便吩咐他们一一为王夫子敬茶。
素月对于这等突然的通知有些疑惑。她跟着大家敬过茶,见秦正荣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便直奔汀兰院找钱青颖打听情况。
“小姨,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素月将刚刚的情形对钱青颖说了,又迫不及待的问道。
“呵呵!”
钱青颖捂嘴笑了笑,接着说:“这是因为秦朝腾被府学退学了呀!”
素月有些惊讶,秦朝腾虽说不是嫡出,但他身为临安府知府的长子,还是比较有地位的,府学怎么敢不给秦正荣面子,直接将他退学?
“前几日为你主持开蒙礼的老先生,便是府学山长,他原本是不相信流言的,还曾经批评过在院中传播流言的学生,鼓励秦朝腾不受外物所扰,专心读书。怕他受影响,还特意嘱咐他休沐回家可以将情况告知秦正荣,让他出面澄清流言。”
“就是上次田姨娘在主院那儿闹的那一回吗?”
“对。”
素月了然点头。
”但前几日你生辰宴上出的事儿,山长也在现场,他一见那田氏的模样,就知道流言所传皆为事实。”
”他认为,品行败坏的母亲,教不出什么品行兼优的好孩子,便悄悄仔细调查了秦朝腾,果然查出,他在府学里冷暴力欺压家境贫寒,文章却写的比他好的学生。”
“这事儿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他也没有动用武力手段,只是带着其他出身好的学生一起,言语上若有似无的贬损罢了。但田姨娘的事早就坏了他在山长心中的印象,发现他竟有此等恶劣行径,顿时不能忍受,一怒之下便将他退学了!”
“小姨真的没有偷偷做点什么吗?”素月不相信那府学山长这么轻易,就敢将知府家的大公子退学,其中必定还有隐情。
“好了好了,小机灵鬼!”
钱青颖笑了笑,又接着说:“其实府学小到笔墨纸砚,大到桌椅屋舍,有许多都是我们康乐商行私下资助的,连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的学费,也是咱们资助的。咱们钱家还出钱建了临安城的孤儿院,救助所等善堂,府学山长本就与咱们钱家交情甚好。”
“既然那田氏和秦朝腾的确做了缺德事,山长当然不介意顺便帮咱们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