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看着他一脸如痴如醉的模样,眉头皱了又皱,要不是自己亲眼见识过,倒也信以为真了。可他又不是三岁孩童,这样疯癫的话,怎么就信了呢?
回忆起来,先帝对这个皇子确实有诸多不满,轻则训斥几句,重则拳打脚踢。年少时并没有多少快乐的日子,能叫任嫣儿几句甜言蜜语骗了去,自然也不足为奇。
“你好像很喜欢她?”沈彻问,对方陷得有点深。
“喜欢的,”沈砚语气柔和,眼里满是美好的憧憬,痴痴道,“我什么都没有,可若是她想要,我什么都愿意给,哪怕是我的性命。”
沈彻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摇头又叹气,病入膏肓,恐无药可医了。
“皇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难道你认识她?”沈砚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回过神,满脸羞涩。
“不认得。”沈彻吐字轻快。
“那下回我领她来见你。我们说好了的,最迟过了这个冷冬,就成亲,到时候皇兄要来我们做个见证,”沈砚一口气说了许多,突然想到沈彻如今还是孤身一人,总归是不妥,忙收了话道,“皇兄心里可有喜欢的人?应当是位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吧……”
明明该想起那人,可不知怎地那个娇小的身影突然就闯了进来,不管不顾地将他所有的记忆打乱,然后用那双无辜的小眼神盯着他。
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他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皇兄我送送你,还有这绿萼……”
“不用。”沈彻冷冷打断他,走得急了些,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同府里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那小厮手里端得是几只描花瓷碟,不曾看到沈彻,只是朝里头喊话,“殿下,你要的东西到的……”
“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还不快赔罪。”方才已经够失礼了,再来一回,沈砚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不碍事,”沈彻低头看了一眼,那小厮早已吓得面如土灰,连句话也说不出了,双腿不停打颤,他有些无奈,莞尔道,“下回小心些……”
“是,小人谢殿下不杀之恩。”
“?”
自己几时说过要杀他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他放任不管,竟传得这般离谱!
沈砚快步将那小厮护在了身后,“皇兄,过几日就是千秋节了,比花朝节还要热闹,不妨一块出来走走?”
“不用了,我还有事。”
沈彻向来不喜欢喧闹的地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随祁风上了马,绝尘而去。
才回府,祁风就从身后边追了上来,“殿下,眼下该如何打算?”
“先前的府医呢?”任嫣儿的事,想着就心烦,越着急,越没法子,沈彻索性将它暂且抛在脑后。
“……”
“殿下,卑职这就去请。”
“算了,站好,别跟着我。”沈彻指了指他的脚尖,生怕他再追上来问个不休,连片刻的安宁都没有。
隔着池水,远远就能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临窗而坐,方才走得太急了些,伤势如何也没来得及细问。
他的心像拥了一簇易散的云散,偏偏迷失在她的兵荒马乱里。
临近门前,他突然站住了脚跟,有些猜不透自己的心思,明明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是苏文茵,怎么总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上了心?屋里头有谈话声响起,他屏住呼吸,这才发现怀绿坐在她的身侧,像个阿姊般耐心开导些什么。
“姑娘是不是又想家了?”
每回沈彻对自己好些,她总是忍不住想家,想起阿娘,这世上能为自己拼尽全力,以命相护的也只有阿娘了,沈彻对自己是好,可比起阿娘却总还差得远。
她毫不掩饰地点点头,目光平视前方,那里有飘落的黄叶,“想。”
很想很想……
“那为何从不见姑娘提起,姑娘若想回去看看,殿下一定会应允的,殿下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
她也想的,可是阿娘已经不在了……
她鼻子一酸,泪珠子悄然无息地落了下来,却硬着头皮,强装坚强,“阿娘生前很喜欢京都,曾经说过想亲自来瞧一瞧。”
门廊外沈彻掌心收紧,努了努嘴,喉结微微滚动,眸色渐暗。
她看着窗外火红的云霞,想着夜幕深沉时,坐在小小的庭院中,一抬头也能看见星星,便站起身,朝着门口小步伐挪去。
沈彻心头一惊,怕叫人察觉,身子陡然变得僵硬,快步离开时,险些没被脚下的碎石绊倒。
动静之大,连屋子里头也听得清清楚楚。怀绿朝窗外探出小半个身子,瞧了瞧,院内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